营中灯火点点,影影绰绰,已入暗夜,一切都静寂了下来。肃城先锋军算得兖州援军还有半日便可抵达,便谋划着想要夜袭大梁军营,与兖州援军形成双面夹攻之势,就此断了蒙挚后路。于是秣谷饲马,军士于寝蓐饱食,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贴伏移动,行速甚快。及近大梁军营,得军令,骤然起,厮杀声喊欲闯入大营,意图袭扰后方,抢得先机。只是营内虽有灯火,却无人声,虽未入营,却也看得出是空营一座。先锋军副将心中大惊,忙下令速撤,却为时晚矣。但见三面火光隐隐腾起,漫天的火星洒向四周。几支烟火窜入夜空,绽放的绚丽只惹的人心头一阵悸动。随即,四伏而起的喊杀声便响彻了黑夜,只唬得先锋军头尾不能相顾,扭头便往来路方向撤离。
“天明即有兖州援军接应,速向蛟水方向退撤!”先锋军副将直指西向,领军疾奔。
言豫津的五千兵士擂鼓呐喊,却并未追击,而是掉转方向,与蒙挚所携部署碰头后直转向东,朝大渝后方守备东郡而去。蒙挚兵马便沿着先锋军逃窜的方向追击,不射一箭,北向及东向两路兵马双向夹击,渐渐合围成半圆之势。天明之时,渝军先锋军已近蛟水之东,一夜奔袭,兵马军士已是疲惫不堪,眼见着泅水过河后离肃城更近一步,便可据河为险阻击大梁追兵。
“援军何在?”先锋军副将大声询问,蛟水河边一片寂静,哪有半点兵马的影子?
军士回禀:“不见。”副将心下却是凉了半劫。他哪里知道三日可抵肃城的援军,已被萧景睿拦在了半路?
这几日里萧景睿一路袭扰,迫使兖州援军变阵前行。行军速度虽然有所下降,但毕竟拖不过半日。而梅长苏在发兵前有过嘱托,务必要拖过一日方可。形势急迫,萧景睿思索良久皆不知该如何拖过这半日。好在随身的副将出身赤焰,虽当年军职不高,但也身经百战,又擅长袭扰拖延,当下出了一个主意。萧景睿听后大喜,着所有轻骑中止袭扰,竟是消失的不见了踪影。兖州援军虽变阵前行,但推行速度并不缓慢,本欲在萧景睿再次袭扰时将其歼灭,但不知为何,对方竟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为首之将虽然心生诧异,却不敢耽搁,依然以此队阵向前推进,只待穿过横亘于眼前的一片茂林后便直奔肃州。
行近树林北侧,正欲休整后穿林而过,却见密林中浓烟滚滚,火势蔓延。原来萧景睿按副将所献之策调兵于密林附近,以火油浇于密林之中。北方冬季风干冷燥,密林的植被多是易燃的树种,再加上火油助势,萧景睿的轻骑燃火后便驱马撤离,不一时竟然是火势难挡,只烧得黑烟滚滚,却是再也无法进入林中了。此时兖州援军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等待火熄后穿林而过,但这等火势,不烧得三两天,哪能停息?其二则是大军绕行,避开茂林从旁翼越过,但这便要多出一日半的功夫。几经思量,军马取旁路绕行茂林,虽全速前行,但也不过追回了几个时辰,前前后后竟是被萧景睿拖住了一日半的功夫。
再说追至蛟河附近,蒙挚举手示意军马缓行,只缓缓跟于其后,并没有相交厮杀之意。但渝军本是趁夜疾行,惊退后又疾行一宿,体力不支者已然是丢盔弃甲,狼狈万分。待去藏匿之处寻舟过河时,却只见一地残骸灰屑,竟是被蒙挚第三路埋伏于蛟河之东的军马烧了个干净。眼见肃城在望,身后追兵转瞬即到,兖州援军却迟迟不见踪影,先锋军副将踟蹰再三,咬牙终下得军令:“过河或还有生机,传令,卸去军甲,泅水过河。”
兵士来报,言渝军意欲过河,蒙挚大笑:“这等死地,非死也要丢去半条性命,如何过得去?”当下按住军马静观其变,只给得渝军足够的时间往河西逃窜。
时值隆冬,蛟河水面宽阔,虽不湍急,却也并未冻结。先锋军卸去重盔重甲便硬着头皮往河里钻,但河水冰冷刺骨,水性不好的泅游不过去,水性好的游至中央,身体热量消耗殆尽,只觉得头脑发僵,手足渐不能动,逐渐只留口鼻,最后水没过顶,竟是生生被水冲得连尸骨都不得寻见。所余兵士见此情,再无人敢下水,只得纷纷缴械纳降,只求得放得一条生路。蒙挚军马隔空喊话,降兵可保得性命一条。此风放出,渝军更是一片降声,先锋军副将只恨得手起刀落,斩了几个缴械之兵于马下。军内兵士本就无意再战,但见一线生机又如何肯放过?局势早已不是副将可以控制的,生生的被自己人合围挑至马下,乱枪戳成了筛子。
蒙挚依梅长苏计策,不费一兵一卒,全歼肃城先锋军。守城的余部亦不在话下,见得大军都降了,索性开城纳了降表,就此肃城重归大梁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