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小队人马从黑暗中疾驰而来,距大梁驻扎地还有三里地的时候,为首之人收缰抬手,示意后方缓行。
“前面就是我方大营,传我军令,下马,噤声缓行,莫要惊扰我军守营将士。”蒙挚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往大营方向走去。
“诺!”随后便是一片悉悉索索的下马声。暗夜中,这队人马无声无息的向前移动着。
“什么人?!”饶是蒙挚的军马放轻了脚步,未近军营便已经被眼尖的巡营的军士发觉了。待看清来人后,便有军士匆匆通报去了,不一时,得到通报的甄平和尚未睡下的萧景睿就匆匆赶来。
“蒙大统领!”见到蒙挚,甄平甚是欣喜,快步迎上前,接过了蒙挚手中的缰绳交给身后的军士。
“怕吵到你们,接近大营的时候我让他们下马步行了。不过还是惊动了诸位。”蒙挚微有歉意:“景睿,你们那里还好吗?豫津呢?”
“我们劫烧了大渝的粮草辎重,一切都如苏兄的策谋进行,没有任何闪失。豫津刚沐浴完毕已经睡下了,想是乏累了。”
“平安就好。”蒙挚拍了拍景睿的肩膀:“你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议。”
“好,那景睿先行告辞。”
目送景睿回了军帐,蒙挚转而向甄平:“苏先生可曾睡下?”
“还没有,宗主说是要候您回来再将歇。”甄平引着蒙挚往梅长苏的军帐走去。
“还是这犟脾气,这般熬法可如何受得住?怎么也不劝劝?”蒙挚有些气恼。
“宗主的脾性您还不知道?不是没劝过,根本就不听。”甄平有些泄气。
走近军帐,甄平赶忙提声通报:“禀宗主,蒙大统领回来了。”
帐内却无人回应。
立于帐外的蒙挚心生疑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小殊?”
帐内依然无人回应。
蒙挚回头看了看甄平,心里摹地一沉,迅速掀帘入帐,只见一灯如豆,梅长苏正扶身于长几之前,似已睡着。
“哎,怎么如此不知保养自己?甄平,快扶他去榻上安歇。”蒙挚皱着眉头,略有不满。
甄平走上前轻声唤道:“宗主……”
扶案之人却是动也未动。
甄平心头一紧,宗主向来眠浅难安,有一点动静便会惊醒,这等动静怎会听不到?“宗主!”甄平轻轻一碰,梅长苏的头从臂弯中滑下,竟是撞在了长几的案面之上。甄平大惊,和蒙挚双双抢身上前扶起了梅长苏,灯下细瞧,人已昏迷不醒。
“黎纲!黎纲!”甄平声音都在发抖,闻讯而来的黎纲一见此情大惊,飞速跑出去找蔺晨。
蒙挚一把将梅长苏抱起,想要起身放置榻上,孰料用劲之下手中却是轻飘飘的,混不似抱着一个成年男子。蒙挚小心翼翼的将梅长苏放到榻上,生怕伤了他,让他半坐着靠在自己的身上。只是这番折腾之下,梅长苏依然紧闭双目,面如蜡色,全然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蒙挚握紧梅长苏的腕脉,一点一点的注入真气助他活络气血,生怕一个不慎这口气便散了一般。便是这会功夫,蔺晨已是提着针包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惊慌失措的黎纲。
“我瞧瞧!”蔺晨毫不客气的在蒙挚身边挤了个空,伸手探了探梅长苏的脖颈。
“宗主……他怎么样了?”甄平声音都颤抖着,死死的抓着黎纲的手。
“死不了!愣着干什么?放平!”蔺晨快速的打开针包。
黎纲和甄平赶紧将梅长苏的身子放平,然后束手站在一边,生怕打搅蔺晨误了梅长苏的诊治,只有蒙挚没有动,依旧捏着梅长苏的腕脉,缓缓的为他推宫活血。
蔺晨一把扯开了梅长苏领口的衣物,露出瘦骨嶙峋的胸口,将针包里的金针一根一根扎了上去。
眼见梅长苏依然毫无反应,厚重的衾裘之下羸弱的身躯只剩下一把骨头,似乎一碰就碎,蒙挚心中不禁大恸,任是百般忍耐还是阻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还没咽气呢,不用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蔺晨虽忙着行针,嘴上却依然不饶人。“飞流!”蔺晨高声叫道:“去把炉子上的药拿来!”
“哦!”声音飘过来的时候,似已是几丈之外的距离。
“我去端!”黎纲赶忙追了出去,生怕飞流一个闪失洒了药剂。
最后一针下去,梅长苏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的睁开了双目,恰对上蒙挚急切的眼神。
“蒙大哥……”梅长苏的声音极轻极轻,听得蒙挚只是一个心颤。
“你莫要说话,省些气力好生休息。”蒙挚很紧张。
“我……没事。”依旧是气促不匀,梅长苏却轻轻的抽回了被蒙挚握在腕间的手:“有劳蒙大哥了。”
“哎哎哎!你干什么?躺下!这扎着针呢!”见梅长苏强撑着想要起身,蔺晨赶紧把他按回了床上。
这一起一躺险些耗尽了梅长苏刚攒起的一点气力,只觉得眼前黑雾闪了几回,只好闭目凝神,胸口一阵一阵的酸痛,便知是蔺晨在不停的捻转提插着金针。
“行了,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了,拔针之后趁热把药喝下去。蒙大统领你也见过了,该安心睡觉了吧?”蔺晨不停的调整着每根金针的进针角度,嘴里也没闲着。
“是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蒙挚适时的接了话,见梅长苏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蒙挚被揪紧的心总算是一点点安稳了下来。
梅长苏全身的气力便如散了一般,些许劲道都使不出来,只能缓缓的点了一下头。
“大统领……”甄平上前,试探着叫了一声。
“唔……”蒙挚有些犹豫,不太确定的问蔺晨:“我……我是不是该走了?”
“好走,不送!”蔺晨头都懒得抬。
蒙挚站起身,颇有不舍,而床榻上的梅长苏却给了他一个微笑,尽管虚弱,却让人十分安心:“甄平……”
“宗主。”
“替我送送蒙大哥……”
“诺,蒙大统领,请。”
蒙挚揖手告辞,走出帐外方低声嘱咐甄平:“若是你家宗主有什么情况,要速来报我。”
“蒙大统领请放心,有蔺公子在,应无大碍。”甄平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