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起,东流和笑丘就冲了出去。就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一般,已经不能简单地说是默契。笑丘重重地一跺脚,泥土四溅,脚下便出现一个小坑,然后身体就猛地电射而去,眨眼就飞出老远。东流一挥衣袖,手中就多出了一支毛笔,凭空勾勒,虚空中现出波纹。如同水面泛起涟漪,东流笔下的波纹逐渐远去,随着泛起的波纹,暗处出现了好几个人影。
话音未落,暗处的人影已经朝我扑了过来。一片漆黑,月亮和星星都隐去了,可我偏偏能看到那些人手中挥舞着利器,那些利器上似乎都闪着寒光。我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句话的工夫就出了这样大的变故。那一瞬间,我的思维似乎都停滞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话音刚落,我的心神被惊梦唤醒了,开始感到恐惧和惊慌。而这时,笑丘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一个人影身上,一声惨叫传了出来,在夜空中回荡。而后,惨叫着的身体被击飞八米开外,落地不动了。利器停止了挥动,妄图偷袭的暗杀者也都停下了脚步。笑丘缓缓收拳,转身走回到我们身边,与那些人擦身而过却一眼都懒得去看。
“大半夜的,别扰民才好,大梦几千秋,万幸别人听不见。”惊梦笑着对我说。
“万幸你们走不了。”阴森的声音突然响起。
“居然还是你们。”东流似乎有些恼怒。
听到惊梦的声音,我多少感到心安,然而这小心肝还没放到肚子里,大恐怖就临头了。那阴森的声音我还有些印象,再结合东流的感慨,那些人肯定是入学时在公交上遇到的那几个。人的记忆很不可靠,再重要的人都可能忘记,再刻骨铭心的感情都可能随风而逝。可有时候,某些零碎,某些不经意的一瞥,却会终身不忘。
果然,墨一般的夜色开始动荡,东流的笔停住了,无数道波纹集中到身前不远处,仿佛聚到了一点,又仿佛扩散到无穷。不经意间,那里凝聚了一团浓雾。突然,浓雾炸裂了一条缝隙,回旋,飘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雾气中出现了一位老者的身影。不用看都能断定,是那个老神棍。
“你不是我的对手。清凉桥劝你回头是岸,无名观嘱你悬崖勒马,因此无人清理门户,你为何要自寻死路呢?”东流的笔下有淡淡的荧光泛起,开始像是夜空的星星闪烁,继而如同轻纱,如同河流。
“只怕那是因为他们心有愧意,悔不当初吧。看起来庄严宝相,仙风道骨,其实都是无耻小人。”老神棍双手合十,有丝丝电光闪烁,尔后电光聚集,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再然后声响停止,电光像一条小蛇围绕着老神棍,不时还朝东流吐出舌信。
“没想到东流上回还留了手,名门大派传承果然玄妙。”东流和老神棍开始对峙,也不开口说话,步子也不在移动,甚至眼睛也闭上了,不再看向对方。惊梦拉着我退到一旁,跟笑丘站在了一起。而那些被笑丘吓得不敢动弹的人也都逐渐退到了老神棍身后。
电光小蛇突然朝天跃起,发出一阵嘶鸣,然后一摆尾巴钻进了老神棍的手中。老神棍放下左手,右手从胸前立至眉心,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也走上了我当年的老路啊,这是死路一条!两个老东西还要祸害多少人。”老神棍一声长叹,嘴开始碎了起来。
“住嘴!”东流愤怒地打断了老神棍的话,笔锋一指,清光如流缓缓流淌。
老神棍不再说话,翻掌一拍,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惊雷朝东流劈去。笔下的毫光被一劈而散。惊梦道声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笑丘反应不慢,惊雷响起就已经扑了过去,可人在半空就已经被拦了下来。出手的是曾经打过交道的青年,笑丘曾说那是阴阳手。
老神棍只出了一招就停手了,东流看起来非常狼狈,衣服破烂不堪,身上也多有焦痕。我只看到了他的背面,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笑丘和阴阳手打做一团,难分难解。他俩武艺相当,想分出胜负是很困难的。不过笑丘似乎有些疯狂,每一拳出去必然伴随一声大吼。那青年似乎不愿与笑丘缠斗,又似乎是接不下笑丘的拳头,躲闪几次后跳回了老神棍身边。
“你怎么样?”笑丘紧盯着老神棍,一手护在胸前,一手握紧了东流的胳膊。惊梦拉着我也走了过去。
“没事,我大意了。”东流一开口,我仿佛看见了从嘴里喷出的白烟。
老神棍缓缓开口:“你不是大意了,而是从未想过那条路是绝路。道门的五雷正法配合佛家掌心雷刚好打你个措手不及。”
“希先生刚走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就全出来了,别忘了乞前辈还在终风。”东流让我们退后,自己又朝前迈了两步。
老神棍没有接话,掌心又有雷鸣响起。东流身前有风吹过,开始很轻微,不多时便成了怒吼的狂风,最后竟形成一股旋风在身周。
“御风真诀,好神通;风雷相荡,好悟性。”这都是啥时候了,惊梦还有闲心思感慨。
又是一声惊雷,东流口吐鲜血退回了我们身边,周身的旋风也散了。惊梦有些诧异,刚想开口询问,被东流一摆手制止了。
“惊梦,你断后能走脱吗?”东流的声音很虚弱。
“不能,还有人在暗处。”惊梦想了想回答说。
“我与惊梦合力助你,你打得出去吗?”东流问笑丘。
笑丘一直紧盯着对面,听到询问后四下打量久久没有说话。“我没有兵刃,不过习武之人,总得打过才知道。”
“那好,惊梦护住这个孩子,我先出手探探路,你找准机会就冲出去。”东流擦了擦嘴唇,又顺手把血渍抹在了笔尖。
“绝路?你不是已经走出一条路来了么?你的所得难道不是莫大福缘?得的少了还怨恨别人给的不够多,天底下的好事都叫你占尽了,你还有什么脸面说别人。”东流和笑丘并肩朝老神棍走了过去。东流的脚步很轻,似乎是踏步空中,每一步都感觉会随风飘荡。笑丘的步子很重,当然也很稳,每一步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雷鸣又起,沉闷地在耳旁炸响。笑丘快速迈出一步,握紧了拳头将东流斜挡在身后。东流制止了,没让笑丘动手。仍然是一笔点出,一时间风雷大作,我只觉得晕晕乎乎,看不清楚也听不明白。
当一切渐渐平息时,我看见笔尖竟生出了一朵白色的莲花——妙笔生花!
“就是现在!”东流一声大吼,莲花朝前飞去,老神棍掌中雷光不绝却奈何不得。笑丘紧跟在莲花后面,也朝前方飞扑了过去。
老神棍双手合十一声大吼,莲花应声碎裂。他的狮吼功不是鬼蜮伎俩么?怎么也这么厉害?风声渐起,雷声大作,源头居然是那朵白莲。
趁着老神棍无暇他顾,笑丘一拳就砸了过去,然而却被阴阳手很轻易就拦了下来。也许这正是笑丘所想,身在半空,甫一交手他就就借机弹向了左侧。那里没有人阻拦,阴阳手想追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可不曾想,笑丘还未落地一把长刀就挥了过来。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想去救也来不及。身在空中无法借力转向,力已用老后劲难以提起,危急时刻笑丘并掌如刀斜磕在刀身,然后脚尖点地朝右侧后方退走。但是这一刀仍然没有挡住,刀锋从手背滑过,一道血线一直延伸到肩膀。
东流仍然在和老神棍斗法,惊梦没有丝毫出手相救的意思,我的惊呼没有人回应。
右侧是长江,虽然是内江干枯少水,但芦苇、水草之类的东西很是厚密可以藏身。只要逃进江滩,笑丘就走掉了。长刀停于原处没有追杀,这让惊梦长吁了一口气。然而气还未吐尽,一杆长枪就飞了出来,还有人埋伏在堤下!长枪自下而上刺出,笑丘即使有防备也来不及了。恍惚中,枪似乎刺中了笑丘胸口。持枪人随枪落地,笑丘则高高飞起。
惊梦脸色大变,不过仍然没有出手救援。笑丘的身体从我们头顶越过,往我们身后落去。惊梦也不回头,拉着我走到了东流身边。而这时,身后传来了打斗声。原来笑丘并没有被枪刺中。危急时刻,他握住了枪头,虽然掌心血肉模糊,却并没有大碍。然后借这一枪之力朝后方退去。
我就说奇怪,明明前面有人还往前冲,那是不是太傻,原来后面也有人埋伏。埋伏在我们身后的人都没有拿兵器,为首的三人正围在笑丘身旁打斗。这三人用的都是掌法,层层叠叠把笑丘围了个密不透风。
笑丘向前,这三人便后退;笑丘后退,这三人便前进。不强攻,也不退走,笑丘却得接下三人那无穷无尽的掌影。
左冲右突毫无办法,笑丘便开始后退,继而一退再退,三人步步紧逼。最后笑丘退回了我们身边,那三人就不追击了。
“原来我打不出去。”笑丘右手有一道长长的刀痕,深可见骨;左手掌心血肉模糊,掌骨已经被刺了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