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有敌人?”我扶住了古月。这样的场景我太熟悉了,这个世界似乎总是处在无尽的循环往复之中。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深恨自己的无能。
“我明白了,原来就这么简单。”古月冲我笑了笑,其中似乎包含着莫大的欣喜。
“明白什么了明白!你境界比我还低呢!学了几天就自以为是,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你跟黄河水伯比,还差得远。”我不知道该怎样急救,于是一边用言语刺激他,一边拍他的后背。
“你看那棵树。”古月说。他很虚弱就像大病初愈还饿了饭一样。
我回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呆立当场——枯木逢春,这棵树已经活过来了。变绿的不仅是那一片叶子——树上所有的叶子都绿了。甚至还不止如此,早已枯萎光秃的枝条也重获新生。细密的叶子争先恐后地生长,眨眼间就装点了一片绿色。
这也是一种法术么?稍微有点生物常识就知道,没有病害,树叶的颜色又不健康,必然是缺少某些元素。想要让它重现生机,我们得好好打理。施肥,浇水,必要的时候还得剪枝。
不得不说法术很方便,一眨眼就完成了将近一个月的工作。但他哪有那样的法力?古月可是连门都没入呢!生机,生气,我想我明白了。那一箭承载着古月的生命和热望。他原本就没打算射下树叶。
“值得吗?为了一棵树,一棵迟早要死的树。你如果死了,那真是活该。”我对古月说。
“这棵树原本就生长在这儿。然后有了学校,然后有了水龙头,再然后才有了洗手的学生。它才是这里的主人,而我们是罪恶的凶手。”古月的声音让我觉得冷漠而无情。
“你这话简直反|人类!”我自以为幽默。然而古月沉默了。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我喃喃道。
“什么?”古月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我扶你在石头上坐一会儿。你这状态下午的课也不用上了,我去跟老师打声招呼。本来旷课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倒好,被你给害惨了。”我故意装出一副苦相说道。
石头坐得并不舒服,但总好过草地和石板路,何况这是一块刻着“静”字的石头,跟我们的修行刚好相对应。
“你坐得住吧?别我一走就钻了草丛,滑进去了。”
“没事。”古月摆摆手。
“那我走了,像我这样尊重师长团结同学的好学生,肯定不会请霸王假的。”
“你快去吧。”
“那好,我真走了。”我转身离开,古月似乎以为我在对他开拙劣的玩笑。
放心不下,再一回头,他居然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赶紧几个大步跑回来扶住他。
“你硬撑着干啥?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智商又高,你就等着学校给你收尸吧。”
古月勉强地牵动着嘴角,可惜笑容就像一团烂泥怎么也成不了型。
“江湖儿女请什么假!我送你去前辈那里。”不由分说,我架起了古月。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是没有声音的。从口型上推测,我认为他说的是“尊敬师长,团结同学”。
“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我知道你死不了,万一留下什么病根呢?万一影响以后的修行呢?这样吧,我先把你送到医务室去。”医务室离这儿不远,就隔了一栋逸夫楼。送过去不费什么事,多少会让我安心些。
其实我有一点担忧,但没敢细想。我害怕这一别就是生离死别,回来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医生,您快看看。我同学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站都站不稳了。”还没有进门我就喊叫起来。
医务室的阿姨吓得不清,赶紧过来扶着。
“以前有没有这种情况?”阿姨扶他坐下后,关切地问。
“他身体可好了,从没什么毛病。就刚才抽过去了。话都说不出来。”我连忙解释说。
古月看起来很虚弱,但不像是犯了疾病。所以阿姨就开始仔细询问了。体温计也让古月夹着了。
这又不是感冒发烧,整这些干什么?我暗自发笑,准备离开。“我先回教室请假。这一下又要耽误上课了,回头得补齐来。”
回教室的路也不远,但我很是忐忑不安,因而脚步也慢了许多。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老师,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请假。我问心无愧,但有许多话是说不出口的。理由或者借口,一出口就是笑话。
不知不觉到教室了。还没上课,但班主任已经守在里边。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有想好合适的借口,我们相遇。老师先发现了我,所以即便我想逃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就先声夺人吧。我硬着头皮对老师说:“老师,我想请假。古月刚才突然犯病了。我把他送到医务室了,下午的课没法上了。”
老师沉默了片刻说道:“让医务室开一张证明。身体要紧。”
我连忙称是,然后就陷入了沉默中。这一刻时间慢了下来。
就在我以为无话可说的时候,老师开口了。“在学校要以学习为重,即便偶尔有些事耽误了,之后也应该补上。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学生,不要做让自己以后后悔的事……”
老师说了好大一段话,但我心里有事,很多都没听进去。甚至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说完,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到反应过来,我已经在下楼。
我很惭愧,没认真听是我的错误。可是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比如覆水难收,比如积重难返。初一时遭遇的体罚让我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听话了。的确,我一直想着尊师重道,但同时,我心中还有一股怨气。
算了,还是不乱想了。去接古月吧,送他去前辈那里。
一进门,古月还是半死不活地坐着。医务室又来了新的病患,阿姨当然得忙前忙后。
先跟阿姨打声招呼,然后便坐到了古月旁边。他瑟缩着,双手捧着一个杯子,杯中的水呈暗红色,闻起来很清甜。
“这才多久,你怎么这副样子?很冷么?喝的是啥?”
古月:“有点冷,是红糖水。”
大男人喝这个?我送给他一个邪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