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城,因为被封武侯,白凡又逗留了数日。
这一日,他下定决心要去辞行,然而邓绥却先派遣婉儿过来请他。
“侯爷,娘娘有请。”婉儿微微低着头,脸上似乎还有一点红晕。
看着如此神态的婉儿,白凡甚是奇怪,感觉自那一日之后,只要是婉儿单独来见自己的时候,她就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
“不知太后找我有何事?”
“奴婢并不知情,娘娘只是吩咐奴婢来请侯爷。”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找太后。”白凡说着,打量了一下房间,自语道:“应该是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闻言,婉儿微微呆了呆,忍不住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白凡的房间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而在桌子上还放了一个打好的布包。
“侯爷,您……您这是要走了吗?”
“是啊,我在这里已经逗留多时了,差不多是该辞行的时候了。”
“啊?”
“唔……有什么不妥么?”白凡望向婉儿,后者立即低下头,有些慌乱地说道:“没……没事。”
白凡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婉儿姑娘,我发现最近你独自见我的时候,总是怪怪的,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妥的么?”
“怎……怎么会?是奴婢做的不好啦。”
“呃……你做什么了?”
婉儿身子微微抖了抖,连忙道:“没……没什么,那个……侯爷,我们先去见娘娘吧。”说着,竟匆匆先出了房间,甚至还差点被门槛给绊倒了。
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白凡心中更加奇怪了,不过他也知道女人心思深如海,并非他所能够猜度,遂拿起了包裹跟了出去。
少顷,两人便到了太后的住处。
敲门进去后,他发现房内出了邓绥以外,申差、范进以及申差手下的首席谋臣鱼叟竟然都在,并且还有一名陌生面孔。
见到如此情景,白凡遂将包裹交给婉儿,然后步入其中。
原本见到白凡便露出一丝笑意的邓绥看见白凡的那一动作,神色登时一滞,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随即微笑道:“来人,给白君侯看座!”
“多谢太后!”白凡说完后便坐了下来。
待白凡坐定后,邓绥道:“白君侯,此番请你过来,是因为有人想要一睹你这三箭退秦军的白衣武侯的风采。”
白凡闻言,便望向了屋内唯一的一个陌生面孔。
那人此时同样也看着他,将他瞧来,遂站起来拱手道:“在下李信,今日一睹白衣武侯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白凡虽心中疑惑对方来历,但也起身回礼,道:“阁下谬赞了。”
只听邓绥说道:“白君侯,你有所不知,这位李信李将军乃秦军骑都尉,此次是作为使者前来。”
白凡不禁愣了,自那一日秦军退去之后,便一直在三十里开外扎营,随军工匠连日制造攻城器械,大有一副再度攻城的架势。而今日却突然派来使者,总不可能是来劝降的吧?若是如此的话,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拉出去砍了。
那李信说道:“日前李某于城外远观君侯三记神箭,不仅破了我军主帅白将军的长箭,还差点令白将军受伤,最后更是一箭射断我军大旗,当真是神威盖世,连日来李某便久仰君侯,今日终于得见。”
白凡心里更加疑惑了,两军正在交战,纵使所对方心中佩服自己,也不至于如此夸赞、抬举,完全是一副低姿态的模样。寻常这种放低姿态的使者都是请降或者议和的,而今秦军兵强马壮显然不可能说是来请降的,那恐怕只有来议和了,只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只听李信继续道:“君侯,我家主帅白起白将军对君侯也甚是钦佩,此次令我前来还特意交代,让我带话,说他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君侯把酒言欢。”
范进忽道:“我们暂且不提白起将军能否与白君侯把酒言欢之事,今日李将军前来求和,不知有何诚意?”他还故意在“求和”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李信自然能够听出,但神色无常,说道:“既然是议和,那自然就要看双方之诚意了。”
“噗嗤!”范进竟是一笑,接着连忙说道:“范某失礼了,还望李将军见谅。”
李信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却还是平静道:“范太守自在洒脱、喜怒于形是为真性情也,李某如何能够相怪?只是李某以为,于邓太后面前,纵使是真性情也当心有尊卑才是。”
这一下范进脸色变得难看了,好在邓绥及时开口道:“哀家虽贵为太后,但军国大事却还须依仗众位贤臣,而众臣一心为国,在探讨国事之时情绪难免会有所波动,这却是无关乎尊卑。”
李信微笑道:“邓太后所言极是,是在下过于讲究了。”
“李将军已来了多时,恐怕也有些累了,婉儿你先带李将军好好休息。”邓绥对婉儿道。
李信自然也明白邓绥是要先行支开自己好与众臣商量议和之事,便站起来道:“那在下便暂时先走一步。”
待李信离开后,邓绥问道:“今日秦国突然来使,说要与我大韩议和罢战,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申差道:“末将以为秦军此举恐怕有诈,不能轻信!”
“不知申将军认为此中有何不妥呢?”
“娘娘,还请您先恕末将无罪。”
邓绥一愣,遂道:“准了。”
申差便续道:“自秦来袭,虽最初之际有偷袭之嫌,使我大韩不察之下连连败北,但是这也说明了我大韩不管是在情报,还是在战略反应之上都有很大的不足。而后,秦军铁骑一路东进,我军几乎毫无抵抗之力,时至今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军已然丧失了近四分之一的国土。虽是奇耻大辱,却也不得不承认秦军强盛。
不过,末将近日来细细分析了这一个多月来的战况,发现秦军固然强大,但其是强于骑兵、强于野战,于攻城拔寨却并不如何,之所以我军连日败北,是因为我军主力数次被秦军引出城去歼灭,随后秦军再以绝对优势兵力强行攻城,故而我军才连连失地。”
邓绥忽然言道:“不错,哀家便是大意冒进被秦军引出城去最后被击败于野!哀家也曾想过,当时哀家若依城而守,恐怕便不会那般狼狈,甚至这时秦军便不是被阻于宜阳而是在上党了。”
“娘娘所言极是,所以末将认为如今秦军被阻于宜阳之外,奈何不得我军,遂假借议和之名,然后再如最初偷袭我大韩边境一样对宜阳发动突然袭击。”
邓绥微微点头,然后看向范进,问道:“不知范爱卿以为如何呢?”
范进方才与李信争锋相对,但此时却与申差有不同的看法,只听他说道:“微臣与申将军有所不同,微臣以为秦军正如申将军所言那般强于我军,特别是于野战方面,更非我军所能敌也!不过微臣还认为申将军所说的秦军不能攻城拔寨过于乐观,自古以来攻城比之野战具是大大不易,若说我军依城而守,秦军便奈我不得,那便大错特错了!”
“范大人你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是秦军强于攻城,那这几日岂会按兵不动?”申差冷冷地说道。
范进笑了笑,道:“申将军此言差矣,非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此番乃实事求是也!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是无法客观认知敌我双方,一味地自我感觉良好,那未战便败矣。”说着,他朝邓绥拱了拱手,道:“娘娘,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军虽有坚城深池,但于兵力而言却比之秦军少了数倍。纵使秦军不善攻城,但就兵力而言已然足以。且此前秦军攻城,微臣于东门守备对于秦军的攻城能力有着直观的感觉,当时若非秦军过于相信城内细作能够打开城门,而是以全力攻城的话,恐怕东门危矣。”
范进这么一说,申差自是无言以对,毕竟当时是范进在东门守备。所谓实践出真知,他根本就不能够就此反驳。
而邓绥则不禁叹了一口气,就兵士战力而言,秦国之兵着实强了韩国太多了。
“那范爱卿可是以为此次秦军议和确实乃真心实意?”
“不错,只是此举过于突然,纵使微臣以为并非秦军诡计,但也觉得秦军此举恐怕有所目的。”
邓绥皱起了眉头,目光游移,落在了白凡身上。
“白君侯,你对此可有何见解?”
白凡在知道秦军来议和之后,便也忍不住思索秦军到底为何会突然如此表示。他同范进一样,并不认为秦军是以议和为名然后施以诡计,毕竟秦军的实力放在那里,就算一时攻不下宜阳,那也可以强大的骑兵绕过宜阳打击韩国其他地方,而宜阳势必成为一座孤城,根本就坚持不了太久。
“微臣初至韩国,且并不如何了解秦军,所以还恕微臣不敢妄言。”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了,白凡觉得自己就更加没必要参合于其中了。
邓绥思考了一会儿后,道:“此事便暂时到此,申将军、范爱卿你们二人立时派人打探秦军此举到底是出于何种缘由,然后再做定计!”
“是!”
白凡道:“太后,微臣有事相商,还请您稍后片刻。”
邓绥心头一跳,然后示意其他人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