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麟原是自幼养成的早起练功的习惯,所以天刚放亮,他便一惊清醒。
但觉神清气爽,这一觉居然睡得十分踏实。鼻端嗅见一股异香,更令心胸怡悦,通体舒泰。这香味却不似蚊香,而像是从前屡次闻见的明琅身上的味道。转脸果见蚊香早已熄灭,展麟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异,这孩子俊逸如仙,身上又有这般香气,只怕真是天上的仙子思凡转世亦未可知。
他见天色尚早,生怕惊醒了明琅,遂悄悄起身穿好衣服,再悄悄打开房门走出去。不想明琅一晚上都没敢睡得太踏实,展麟方一坐起,明琅已经清醒,只是躺着没动。等到展麟轻悄悄地开门出去,明琅这才起身穿衣。
刚把衣服穿好,又将头发重新扎了一下,房门一动,展麟推门进来,手上却端着一盆清水。一眼看见明琅,顿时满脸含笑。
“你醒啦?我给你打了洗脸水,你洗一洗咱们就下楼吃早餐去。趁着早晨清凉,还是早些赶路比较好。”
明琅想着以他小侯爷的身份,自然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想今日却当起了仆从,亲手为自己打来洗脸水。不由心中有些感动,脸上却不表露,只是向着展麟一笑,便拿了洗脸巾就水洗脸。
之后下去吃早餐,展麟更是处处照顾着明琅。他对明琅本就十分照顾,但今日却好像更增细致。之前他不过帮明琅挪挪凳子夹筷菜而已,今日不仅替明琅夹菜舀粥,甚至将点心掰开了,细声慢气哄着明琅多吃半个,以免路上饿起来干粮难吃。
只看得侍刀侍枪面面相觑,很怀疑这兄弟两人昨晚同宿一屋,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发生。不过他们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借个胆子给他们,他们也不敢张口问出来。
吃完饭一同上路,依然是展麟明琅双骑在前,侍刀侍枪紧随在后。趁着一早清凉,空气也新鲜,明琅首先打马疾奔,展麟紧随其侧。他两人坐下都是千里良驹,这一跑但觉劲风刮面,分外畅快。
不想方奔得兴起,忽然前边一行五人拦在路中。前边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人,圆脸微胖,身材适中。穿一件蓝布坎肩,裸露出肌肉扎实的臂膀。
紧挨他身边站着一个青衣人,身材比中年人略高一些,脸上蒙着一张黑色面巾,看不见容颜如何。只是看他穿衣的架势,该是精瘦结实。另外三人高矮不一,服饰各异,唯独脸上都跟青衣人一般,蒙着一张黑色面巾,只露出额头与眼睛。
这五人将官道堵得严严实实,一看便有寻衅之意。展麟回头见侍刀侍枪隔得甚远,倘若即刻动手,没人看护明琅,遂催马赶在明琅之前,离那五人老远便将马勒停。明琅见他停马,便也跟着停住。
“这位朋友,我在广州城里遍寻你不到,不想你竟然到了这里,学人拦路打劫来了?”展麟首先发问,眼光盯住青衣人。虽然青衣人黑巾蒙面,他依旧一眼认出这便是那日以毒箭暗伤明琅的蒙面人。
青衣人对他不予理会,只是回脸看向中年人。
“师叔,这就是镇南侯府的小侯爷,小侄不是他的对手,师叔也要小心一些!”
“好啊!”那中年人仰脸哈哈一笑,“我已有好些年不曾与人认真打过一架,倘若这位小侯爷的武功真有你说的这般高明,倒可让我好好松散松散筋骨了。”
这话说得十分托大。展麟思忖这几个蒙脸人自然都是冲着明琅来的,只是顾忌着他武功高强,所以请了这中年人前来助拳。这中年人性情倨傲,大概也真有些高明本事,所以不屑蒙脸。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对明琅下手,甚至一行数人追杀到此,只怕不会是为了小恩小仇。他虽想不明白,但明琅只怕心知肚明。当日明琅阻止他全力追查,给出的理由就不能令他信服,而从今日的情形来看,其中必定别有隐情。
他瞬时间已经将所有事情串联考虑了一遍,嘴里却是哈哈一笑,说道:“即要与我打架,自当正大光明,何故这几人黑巾蒙脸,是心怀魍魉,不敢见人么?”
“你少废话!”中年男子一声喝,慢慢从腰下抽出一柄厚背鬼头刀来,“小子,我这柄鬼头刀也有好些年不曾出鞘了,你若识相,且自断一臂,我可让我师侄饶你不死!如若不然,那就上来试试我的刀锋吧!”
展麟见他如此狂妄,不由暗生怒意,耳听马蹄声响,侍刀侍枪赶到近前,他心中虽有放松,却仍压低了声音对明琅说道:“好兄弟,待会儿当真遇到危急之时,你只管催马直冲!这些人坐骑不在跟前,必定追你不上。等我摆脱了他们,自回随后赶上。”
明琅明知自己留着不过是他的拖累,遂轻轻“嗯”了一声。展麟又向侍刀侍枪瞟了一眼,侍刀侍枪明白他的意思,齐声说道:“少爷放心,我两人必定拼死维护明大爷周全!”
展麟点一点头,这才扬起下巴,居高临下斜眼看向中年人。中年人既然狂妄自大,他便表现得更加轻佻不屑。
“就凭你想让小爷自断一臂?好,小爷这就来试试你的刀锋如何!”
他明知今日绝难善了,对方又是人多势众,很没必要跟他们谦和礼让,所以话一落音,他一手在白马头上一按,同时腰上使劲,忽然间身体飞纵而起,半空中钢刀出鞘,宛如老鹰扑食,向着那中年人扑击而下。
中年人万没想到这小子说打便打,况且人在马上,仅凭手上一按之力,居然能够凌空飞起,这手功夫恐怕连他老人家也使不出这般自如潇洒。中年人顿时收了轻视之心,眼见展麟凌空扑击,其势真如雷霆万钧,倘若硬挡硬架,只怕立受重创,不得已连退数步让开。展麟哈哈一笑,半空中屈腰翻身落下地来,双脚稍一沾地,即刻刀光霍霍,身影如风,向着四个蒙面人各劈一刀。
包括青衣人在内有三人纷纷退后躲避,唯有最靠右的一个蒙脸汉子抽刀挡驾。只听“呛”的一声响,那汉子闷哼一声,向后连退数步,只震得虎口流血,刀握不稳。
展麟心中雪亮,这三个蒙脸汉子的武功远远不及青衣人,跟侍刀侍枪顶多在伯仲之间。但侍刀侍枪只要摆起刀枪阵法来,包括青衣汉子在内四个蒙面人合力,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他俩。
这一下心中安定,展麟不再抢攻,而是一手执刀稳站当地,两眼含笑瞅着那几人。
“好小子,果然有几分真功夫!”中年人开首将话说得满了,不想展麟一刀便将他逼得连连后退,这一下颜面尽失,羞恼难禁,一张圆脸涨得通红,“我瞧你臂力惊人,可敢硬架我三刀么?”
“别说三刀,只要你还有气力,小爷硬架你三十刀又何妨?”
展麟枪上的功夫比起刀法尚有过之,只不过长枪更适合马战,而且枪杆太长,行走江湖携带不便。更加上他天生的神力惊人,以刀的雄浑威猛,使起来更加畅快淋漓。当日与殷笑天相斗,只因殷笑天武功太高,以借力打力的精妙剑招牵制住了他刀上的猛劲,致使他缚手缚脚施展不开,但这中年人要跟他硬拼蛮力,却正是投其所好。
中年人本身也是力大招猛,况且他使的是一柄鬼头刀,正适合狠砍猛劈。展麟使的却不过是一柄普通佩刀。他见展麟凌空扑击,身法精妙,当真对起阵来,实无取胜的把握,这才想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耳听展麟开口答应,中年人自以为得计,当下嘿嘿一笑,说道:“小子,你可别说话不算话!”
“小爷向来一言九鼎!”
“那好,第一招来了!”
中年人虎吼一声,双手执刀抢前两步,向着展麟直劈下来。展麟见他这一刀果然威猛惊人,倒也不敢小觑,遂凝神运气,亦双手握刀横砍出去。
“呛”的一声大响,只震得人耳发聩。展麟手臂微酸,嘴里却是哈哈一笑,说道:“我只答应硬挡硬架,却没答应不予还手。小心,我的第一招来了!”
中年人被那硬碰硬的一刀只震得双手发麻,几乎握不住刀柄,怎能料到这小子不仅行若无事,而且变招快捷。眼见展麟单手执刀横削而至,中年人竟是无力挡驾,不得已退后闪躲。
“你不是要硬挡硬架吗?怎么先躲起来了?”
展麟嘴上轻薄,脚下不停紧追两步,亦学中年人仗刀竖劈。中年人要想躲避原也不难,但被展麟一言挤兑,倘若再躲,只怕更被取笑,只得咬一咬牙,竭尽全力横刀封架。
又是“呛”的一声,两刀再次碰上。中年人当年曾以这柄鬼头刀打遍两广之地,几无人能挡他一招半式,不想今日自掘坟墓,别说三刀,只这两刀硬碰,已令他虎口崩裂,鲜血满手,手中鬼头刀再也拿捏不住,“呛啷”一声落在地上。
展麟手握钢刀停步不追,只是满脸含笑看着中年人。中年人双手发抖,面如死灰,良久良久,忽伸一足向着他掉落地上的鬼头刀用力一踏。
“呛”的一声,那柄刃薄背厚的鬼头刀,竟被他踏得断成数截。倒把展麟心中也吓一跳,这中年汉子身上看来真是有些惊人的功夫,若非他把话说得满了,各凭所学拼斗起来,三五十招内未必胜得了他。
“师叔,你何必如此?”青衣人惊呼一声,“咱们五人合力,必定料理得了这小子!”
“我败了就是败了,我可没答应一定要帮你杀人!”
中年人脸色铁青,一言既出,便转身要走。青衣人伸手一拉,中年人扬手撕裂衣袖,一言不发奔入路边的一片小树林。但闻林中马声嘶鸣,马蹄急响,想来这几人的坐骑,都藏在树林之内。
青衣人明知不是展麟对手,况且侍刀侍枪各执刀枪护在明琅两边,看来也不是轻易能够打发的。再要动起手来,不过自寻死路。终于一扬手臂,领着另外三个蒙面人,很快退入小树林中。
(请看第二十一章《夜来宵小施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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