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魁心中尚在权衡,外头却有人等的不耐烦了。
只听“砰”的一声,瞭台的木门猛的被踹开,紧接着便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冷冷说道:“呦呵。。我说呢,这么大的码头,见不着一个管事的,原来诸位都跑到这来躲清闲了!”
是谁!众人寻声望去。
人丛身后,只见一个面色不善的矮胖汉子,眯着一双小眼不阴不阳的看着众人,见众人齐齐望向他,便撇着嘴说道:“一群惫懒货,赵魁呢,我倒要问问,这么多人躲在这偷懒,他这个舵头是怎么当的!”
“你说什么!”人群里那名叫莾三的汉子愤然叫道。这场大雾本来就搅的大伙心焦,偏偏这时候还有这胖子来给人心里添堵。莾三是个直性子,听到这胖子出言不逊,当时便有些恼了。
“作甚么,想造反吗!“见有人敢反驳他,那胖子当时便变了脸色,他厉声喝道:”赵魁,给我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么人!”
“老三,住嘴!”
正在此时,只听赵魁一声斥喝,排开众人,狠狠拽住了莾三说道:“粗胚,多什么嘴,还不给我退下去!“
说罢将莾三拽进人堆,旁边众人连忙紧紧架住惹事的莾三。莾三却满脸不服的还想争辩。
“蛮货!”见莾三还要惹事,赵魁心里急道:“惹事也不看时候。。”
想到这,顿时大脚一蹬,紧紧踹了莾三一脚,对着左右斥道:“还愣着,带这憨货滚出去!”
众人心中顿时了然,纷纷拽起犹自不忿的莾三,纠缠着将他拉出了屋外。
见众人离开,赵魁这才松了口气,回首向那胖子赔笑道:“福管事,我这兄弟就是个蛮货,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
这肥胖子名叫赵福,是赵氏的三管事,也就是赵极的爹。平日里管着族里的藤坊,采藤客们每年采到的藤都要交到藤坊,由藤坊纺成藤线发卖,所以赵魁不便得罪他。
“哼。“神色不屑的瞥了一眼门外,赵福心中暗恨道:“敢得罪我,日后定要让你知道我赵福的厉害!“
想到这,赵福转眼看着赵魁,不阴不阳的干笑道:”既然你赵魁,赵舵头都这么说了,便算了吧!“
“哈哈,如此我便替我这兄弟,谢谢福管事了。“赵魁拱手陪笑道。
“呵呵,先不忙客套!”赵福的脸上却是一变,他挺着肥胖的肚子,慢慢踱进屋子,不善的盯着赵魁大声道:“赵魁,我来问你,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准备下江?“
“福管事,您看这么大的雾,现在下江太凶险了。”赵魁小心解释道。
作为庶脉子弟,赵福靠着巴结上位,平日里除了对着嫡脉子弟小心奉迎之外,对着别人都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嚣张模样。
只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赵魁早过了冲动行事的年纪了,所以面对赵福的刁难,也只有小心应对。
“呵,雾?有雾就下不了江,有雾就采不了藤吗?耽误了采藤,族里面怪罪下来你吃罪的起吗?”
“福管事,大雾之下,航道不清,一不小心就是舟毁人亡啊!”见赵福存心刁难,赵魁有些激动道。
“死人,这玄江之上哪天不死人,我不管死多少人,只管交不交上藤!”
“你。。”见赵福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赵魁顿时怒气上涌。
险险压住心底的怒气,赵魁气的脸色通红,他一个豪爽汉子,与赵福这种小人,实在说不出道理。
“怎么,不服?”看见赵魁通红的脸色,赵福冷冷一笑,他平日里早看赵魁不顺眼了。一个小小舵头,平日里尽在一帮穷汉里摆什么大哥的谱,今天非让他吃些苦头。
“告诉你,赵魁,族里的藤坊可还在等着呢。“慢慢的踱到赵魁身侧,赵福阴阴说道:”若是再不下江,今天交不上藤,藤坊开不了工,别说是你,你那一帮兄弟我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拍了拍赵魁的肩膀,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嚣张的走了。
此刻,赵魁的脸上阴晴不定,他自然不怕赵福的威胁,但是如果牵扯到他的兄弟,他就不得不慎重了。
见赵福走了,外头的十几个汉子顿时涌进了屋子,领头的便是莾三,他急急的冲进屋子,见赵魁冷着脸站在屋子当中,心里顿时就火了。
“舵头,那福胖子说了什么,是不是给你气受了。”莾三当先怒道,他早看这福胖子不爽了,这些年弟兄们去藤坊交藤,没少受这胖子苛刻。
“是啊,舵头,他是不是刁难你了?“众人纷纷围住了赵魁担心道。
环顾四周,众人的脸上莫不是担忧的神色,赵魁看着眼前的兄弟,心中却是一黯:这都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啊,大风大浪这么多年过来,如今真要再让大家去拿命冒险?“
“只是。。“赵默心中又是一叹:”如果不下江,以赵福那小人脾性定会为难大家,难道真让兄弟们的生计毁在他手上吗?”
想到这儿,赵魁扭头看了一眼窗外浓浓的雾海,再回头时却已下定决心:“看来,今日我赵魁得闯一闯这邙峡雾海了!”
收回思绪,赵魁环视四周,只见众人都面色凝重,不由故作轻松的摆手笑道:“刁难我,我赵魁是吓大的吗!莾老三你们少给扯那份闲心!“
“我不是看不惯那鸟人嘛。。“莾三一脸委屈的嗡声道。那作怪的模样惹的众人一片哄笑。
“哈哈,这粗货。。“赵魁笑骂道,心中却更加凝重。
见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放松下来,,赵魁却忽的面色一凝,他抱紧双拳,深深一鞠,肃声道:“诸位,我赵魁今日对不起众兄弟了。“
“舵头,你这是做什么,兄弟们受不起啊。。“众人纷纷急道。
“诸位,先听我说。”一摆双臂,赵魁朗声道:“平日里,我赵魁多蒙大家信重。今日,我想请众兄弟再信我赵魁一次!”
“舵头,你说什么见外话,兄弟们谁没受过你的恩惠!“
“是啊,舵头,有什么事你吩咐便是!”瞭台里的诸人纷纷嚷道。
“好!“看着纷纷上前的弟兄,赵魁眼神炯炯道:“今日,我赵魁想要闯一闯这邙峡雾海,若兄弟们信我,便请助我一臂之力!“
“哈!舵头,我当是什么呢!“人群里大莾三当先叫道:”我老莾便等你这句话呢!”
“是啊舵头,便等着你这句话呢!“
没有想象中的沉寂和犹豫,众人毫无迟疑的大声应和道。顿时心中百感交集,赵魁抬起头,只见刚才还在担心大雾的候老六也走上前来。
他大声说道:“舵头,勿需多言,只要你一句话,我候六哪怕火海刀山也愿意去闯一闯!”
“好,候老六,这才是邙峡的汉子!”莾三一张蒲扇大的手,重重拍在候六的肩膀,大声道。
“莾三儿,这么大劲,想拍死我吗!”被拍的生疼,候六龇牙咧嘴的骂道。
说罢,候老六和莾三却相视哈哈大笑,刚才的几分芥蒂顿时消散。山里的汉子便是这样,兄弟之间就算有矛盾,可是一遇到事情,便是刀山火海也要一起去闯。
“弟兄们。。“赵魁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
“还站着干什么,招人去!”只听人群里一声招呼,众人纷纷涌出瞭台,迎着风浪,向着雾气笼罩的码头叫道:“兄弟们,舵头发话啦,咱们下江采藤咯!“
“下江采藤喽!“
这招呼声顿时将码头的平静打碎,萦绕浓雾的码头顿时热闹起来,无数聚集在一起的汉子纷纷激动起来,一个个应声喊道:“下江喽,采藤喽。“
这喊声回荡群山,顿时激起了无数回声,阵阵回声越传越远,荡漾在天地之间,连邙峡的大雾也遮蔽不了了!
远处,码头前的道路上,赵默驻足而立,看着大雾里的莽莽群山,听着阵阵直冲云霄的呼喊,心中不由涌出一股豪情:这便是邙峡,我赵默也要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