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贺大寿研芷母女团聚苏焱旭周晔喜结良缘
且说七月八日为苏老爷的六十大寿,府内早已经提前一个月筹备起来,众姊妹替老爷缝制寿衣、打扫院子、准备菜肴寿桃,焱旭画了南极仙翁,研芷提了字。府上派人给南京扬州的亲朋好友都发了请帖,那些要好的世交虽然远隔千里,诸如山东河南的,也都发了请帖,十几年不见,正好乘此机会见见。研芷的母亲苏夫人与哥哥王虔也从京城来到南京来给苏老爷贺寿,顺便来看看研芷,苏夫人半年多没见女儿,想得不行,一接了请帖就起身往南京而来。及来到苏府见了研芷,不免抱着研芷哭起来,研芷笑着劝她母亲,苏夫人见了外甥女们一个个都出落得仙女一般,好生喜欢,左右搂着亲的跟亲闺女一般,因此住下来等苏老爷过了生日,再过了中秋之后再回京城去。
话说到了七月八日这天,众姊妹一大早起床换了崭新的衣服来到西院给老爷拜寿。苏老爷也早早起了床穿了寿衣,与邵夫人坐在正堂上,苏沛领着众人跪下来给苏老爷拜寿,苏老爷见了十分喜欢,叫众人起身到里屋去了。过了一会前来贺寿的人都来了,苏沛来到院中迎客,王虔和苏浚帮着记下客人的姓名和所送的贺礼,并由下人送到东屋来,直堆了大半屋子,这里众姊妹每来一个贺礼就拆开看看,见了各种奇珍异宝很是欢喜。那山东泰安府的周晔也替父亲前来贺寿,苏老爷与他父亲又是世交,见他一表人才,又进了学十分喜爱,便留在府上住下。到了中午时分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苏老爷便名开宴。苏沛给苏老爷端来长寿面,苏老爷吃了,又将寿桃端上来与众人分食,贺寿的人都来敬苏老爷酒,苏沛一一回敬了。那周晔早听说苏老爷府上有几位仙女般的千金,先乘此机会表现一番,惹得苏老爷喜欢,把哪个许配给自己岂不美哉。见众人都敬了酒,于是自己斟了酒,来到苏老爷跟前双手敬酒道:“后生祝世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值此良辰怎能少了贺寿诗,晚生愿意毛遂自荐略略献丑。”苏老爷听了十分高兴,拍手称好,苏沛起身端起酒杯和周晔回敬了酒,叫人取来文房四宝,那些前来祝贺的人见了,在下面拍手叫好。且说众姊妹在屋内吃饭听见外边突然热闹起来,就爬在窗户往外看,才知道那周晔要做贺寿诗。只见那周晔捋了捋袖子,提起笔来蘸了蘸墨开始奋笔疾书,真个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一口气做了几首,众人纷纷争相传看。苏老爷拿来看时只见字写的颜筋柳骨,诗写的妙笔生花,苏老爷乐的合不拢嘴,忙叫人赐座在自己身旁,这里众姊妹拿了周晔写的诗看时,也都连连称赞。岂不知这些诗词是周晔提前做好的,在家练习书写了几个月,就想趁苏老爷大寿之时,在世伯面前展现一番,又听得他父亲说苏老爹膝下又几个女儿,自己想趁此讨个媳妇。那苏济也前来替苏老爷贺寿,研芷引见给他哥哥王虔,两人交谈之后,相见恨晚,举杯豪饮很是投机。且说这酒席直吃到太阳落山众人方才渐渐散去,苏沛早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王虔只好替他送客,苏老爷极喜欢那周晔就留他在西院住下。
且说那周晔在西院住下之后常常东院请安,借此机会有幸一睹众姊妹的芳容,见那苏焱旭生的天仙容貌,有会弹琴绘画,实乃娶妻的最佳之选,倘若娶得她岂不美哉,因此时常注意焱旭的言谈举止,真是,翩然若仙越看越爱。时常拿眉眼去试探,两人偶然对视,那焱旭并不露喜爱之态,也不露厌倦之情。周晔很是捉摸不透,眼看已经在苏府住了半月有余,已经过了与父亲定的归期,长久在这住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就决定向苏老爹表达自己的心思。到了次日,周晔苏老爷气色很好,便对苏老爷道:“承蒙世伯款待,半月来小侄多有叨扰,只是与家父约定的归期已过,小侄要回泰安去了。只是临走之前有一心事有求于世伯,只是难以启齿。”苏老爷听讲他说要回泰安就道:“侄儿大老远来了何不多住几日?我与你父亲是世交,有什么事岂有难以开口的道理,你只管讲好了。”周晔道:“小侄自家中临行前家父叮嘱我,我们两家是世交,倘若在我这一辈能够再结秦晋之好,岂不是更好。家父听说世伯府上有几位千金,因此让我留心一位,回去之后好仰媒人来说。我在府上住了这半月,留意那二小姐知书达理,会弹琴绘画是个好姑娘,怕回去告诉家父再来仰媒人来说,世伯再许与别人。因此再次毛遂自荐来求亲,只是找不到媒人来说,况且不知道老爷夫人和小姐的意思,很是唐突,因此难以启齿。”苏老爷听了捋着胡子拍着周晔笑道:“我以为何事,原来是这事,世侄可谓勇气可嘉啊,我看你仪表堂堂,才华横溢有乃父当年的风范,实乃东床快婿啊,我晚间就让夫人探探那丫头的口风,明天给你回复可好?”周晔连忙起身作揖道:“谢谢世伯厚爱。”
晚饭时,苏老爷将此时告诉了邵夫人,邵夫人道:“周晔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论模样有模样,论才华又才华,将来能进学也不差,只是他家是泰安府的,离南京几百里地,你就恁地狠心将闺女嫁的恁老远?”苏老爷道:“虽说如此,也不妨问问那丫头,错过这好女婿岂不可惜,再说挨着这运河想回南京也方便。”邵夫人道:“也罢,这南京城恐怕也找不出这样的后生了,况且咱们两家又是世交。我去问问那丫头的口气,她若愿意也罢。”说罢叫丫鬟将苏焱旭叫来给她说明此意,焱旭沉默良久道:“那周晔才貌是有的只是泰安离家远些。”苏老爷道:“他在府上这半月,我看他的品行有他父亲的风范,有孔孟之乡礼仪之邦的遗风,是个厚道之人,况且他又有意进学,你嫁给他将来封个诰命夫人岂不美哉。况且他将来要做官也并非只是在泰安,或在京城或在地方也未可知啊。”苏焱旭道:“既然父亲说他品行好那就定了吧。”苏老爷和邵夫人同焱旭又讨论了许久,焱旭方才回东院去。
焱旭将此时告知众姊妹,众人就像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有同意的有反对的,在那相互争论。研芷对焱旭道:“我看这周晔是个东床快婿,我和表哥南下来南京路过泰安,他带我们去爬泰山,我看他言行举止是个有贤德的人,况且他又进了学,以后日子不会太苦。”苏见芳不以为然,搂着她妹妹道:“我的傻妹妹,你是不是着了魔?放着南京城那么多才子、扬州那么多盐商的富家公子不嫁,嫁个他你不成信球了吗?他一个酸秀才有什么好,再说他们北方人是要吃面食的,你去了他家岂能习惯?妹妹清醒些罢,人生大事不能犯傻啊。”焱旭问他哥哥的意思,苏沛道:“我去过泰安多次,这周晔的品行是没问题的,看他的才学是早晚要当官的,老爷说的没错你嫁给他早晚封个诰命夫人。况且那扬州盐商的儿子是些什么货色,都是些败家子罢了,我还不了解他们。再说南京这些读书人就算做官哪个敢保证能留在南京的,不同样是补缺吗?。我只是觉得咱们亲事尚可,唯一缺点就是泰安离家远些,妹妹想要嫁的离家近些,南京扬州不乏青年才俊,总之终身大事还需妹妹自己拿主意。”焱旭道:“既然哥哥也觉得行那就明天回复老爷罢。”苏见芳听了仍要苦口婆心的劝她妹妹直到后半夜,怎奈焱旭已经决定,末了见芳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此番就看妹妹你的造化了。”说罢转身睡去了。到了第二天,焱旭告诉苏老爷她的决定,苏老爷叫来周晔告诉了他,那周晔喜极望外留了信物,与焱旭叮嘱了许多,便坐船沿运河北上回泰安去与他父亲商议提亲之事了。
且说苏老爷寿宴时收了很多礼物,苏老爷分了许多给女儿们做嫁妆,又疼爱小儿子苏浚因此分了一些好物件给他。苏沛听说了十分气愤找到苏老爷道:“他不过是庶出,我这嫡长子还不如他吗”苏老爷道:“什么庶出嫡出,你作为长子不应该做出表率吗?为什么在这争风吃醋?”反而把苏沛骂了一顿,苏沛只好悻悻而去。苏沛十分烦闷便去找同宗的苏二德喝酒,这苏二德是巷子里有名的二流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他爹领着小妾和一个儿子在京城做官,他哥哥早就结了婚和他分了家,家中就剩他与母亲,还有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太君,也不娶妻整日花天酒地,家中没人管得了他了,南京城中有名的败家子。正如他爹所说的养活匪才不养活吃才,他这也叫追寻父志了吧。当下苏二德见苏沛来了笑嘻嘻迎出来道:“什么风把苏大爷给吹来了,恁长时间不来,听说你去了京城几时回来的?”苏沛道:“回来多时了,忙着老爷寿辰的事因此不得空,今天天气极好特来找老弟喝酒来来了。”苏二德道:“苏大爷来的极是时候,我听说那钞库街又来了几个极其标致的姑娘何不晚上去耍耍。”苏沛道:“怎奈我今日只想找兄弟喝酒。”苏二德道:“也罢,我这里正好有绍兴的好酒。”于是苏二德叫人在院中布置了座椅,二人坐定苏二德替苏沛斟上酒道:“绍兴的好酒、南京的板鸭、金华的火腿,又有苏大爷相陪真是美哉。”苏沛举起酒杯二人一饮而尽,二人正喝着下人端上来一盘青涩的桃子,苏二德见了忽然道:“三国中有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我们今天有青桃,何不来个青桃煮酒论淫雄?”苏沛笑道:“怎个论法?”苏二德道:“就像那唱戏的一般,我演曹操你演刘备就是了。”于是捋了捋袖子端坐道:“沛兄自京城游历四方,必知当世淫雄,请试指言之。”苏沛道:“当朝皇帝,后宫三千佳丽,可为淫雄?”苏二德道:“虽然三千佳丽,强征民***威之下,何谈淫雄?”苏沛道:“扬州盐商,富甲一方,妻妾成群,可为淫雄?”苏二德道:“卖女鬻嫠,此之谓也,非淫雄也。”苏沛道:“想那郎才女貌,才子佳人,鸳鸯戏水,双宿双飞,可为淫雄?”苏二德道:“酸秀才之流,最为无用之人,非淫雄也。”苏沛道:“想那采花大盗,飞檐走壁,可为淫雄?”苏二德道:“说书的胡吹的罢了,岂有真人?非淫雄也。”苏沛道:“想那柳永、杜牧之辈得志青楼,可为淫雄?”苏二德鼓掌大笑道:“唯钱而已,何足挂齿!”苏沛道:“舍此之外,沛实不知。”苏二德道:“夫淫雄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也。”苏沛道:“谁能当之?”苏二德以手指苏沛,后自指道:“今天下淫雄,惟苏大爷与二德耳!”苏沛听了,故作吃惊,忙把筷子扔在地下,二人对视一下大笑不止。苏沛道:“兄弟太会整了。不过为兄最近却十分烦闷。”苏二德道:“苏大爷家大业大,锦衣玉食,兄弟遍天下,扬州南京谁不认识苏大爷,苏大爷何愁之有?”苏沛将苏老爷偏向苏浚的事告诉了苏二德,苏二德道:“我说苏大爷为甚今天只找我喝酒,原来为此时烦闷。苏大爷毕竟是嫡长子何必和他计较,只是这货平日里在女人堆里,扭扭捏捏有女子之态,还要装嫩,实在可恶,可略整他一下。”苏沛道:“如何整他,毕竟是咱家兄弟难不成打他一顿?”苏二德道:“何必打他,你那弟弟不是个大姑娘新媳妇吗,我自有妙招。”
于是对苏沛说如此如此,苏沛听了笑到:“二德兄可谓足智多谋啊。”于是二人有举杯对斟,直喝到太阳将西,二人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苏二德他哥哥碰巧来这院来看老太君,见苏二德又喝得烂醉,想着又是同那帮狐朋狗友在一处赌博厮混,上前来不由分说抓起头发就是一顿打,那苏二德嗷嗷直叫,苏沛被惊醒看是什么情况,他哥哥见是苏沛方才住手,对苏二德道:“苏大爷来咱家喝酒,你怎能让他喝多,都这早晚了还不把他送回府上。”说罢把苏二德扔在地下,叫人备了轿将苏沛送回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