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育才起身回家。刚站起身,就被那些同族兄弟围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嚷嚷参加队伍打鬼子。
朱育才压压手道:“大家都别吵,想去的先回家与父母商量好,再到我家来报名。如果家里是独苗的就不要来了,我是不会收的!”
朱文剑道:“不用了,我们都商量过啦。”众人也附和:“对,和家讲好了的。”
朱育才心道:“呃神骗鬼!这头才商量完你那头就决定了?”朱育才道:“成!只要你商量过了就去登记,我会叫朱沛居一家一户去落实,发现谁要是骗我,哼哼,我就脱他的裤子打‘别别’,到时别怪我啊?”
众人一听,年龄小的闪下舌头,转身回家找父母去了。
小时候,朱育才顽皮得很。自恃学了点功夫,哪个小孩不指挥便硬脱了人家裤子打屁股,他说这样长记性。也是,给他打过屁股的小孩从始乖乖的,挺听话。大一点的人,他不跟人家玩。同龄人也有长得比他高大的,他不够人家打,便和朱永辉两人合伙使计,一个前面诱人,一个背后拌脚,待人家倒下,二人坐上背去打人家一顿。小孩父母告状到老爸面前,他还问人家要奖励,说是帮人家管教儿子,自然给朱振天打得屁滚尿流。
秋冬季节,朱育才常带一帮小孩到地里偷挖人家番薯,然后找些小泥块垒窑子,拣些竹壳树梗,将泥块烧得通红扔进番薯,敲碎泥块后,盖埋砂土一个小时便挖出来吃。就跟现在街上卖的砂炒番薯一个味,香极了。很多小孩之所以愿意和朱育才玩,主要是朱育才分东西时,先分在地上,让别人先挑,自己拿最后一份。小伙伴都服他。
闲话少说。朱育才领着朱文剑等人回到家门口,一大堆人围着温家英学打背包。原来,朱永辉他们的行李捆绑成像个流浪汉似的。温家英便教他们怎样做。
朱育才把李青山、陈桂枝、刘凤珠、温家英、朱沛居叫到一边道:“好消息,今天暂时不回荆竹园。族长他们要求并且资助我们成立一支抗日队伍。山渣子你马上回去,把荆竹园的队伍,包括枪支、弹药、粮袋带下山来,务必明天天亮前赶到。我们来搞一个庆祝大会。凤珠、桂枝你俩就负责登记新入队的人员。沛居你就和彰碗……不,你还是配合刘凤珠,她不一定听得懂我们的话。永辉你过来,你和彰碗去收捐,收到后如数交给沛居登记。温家兄弟,”家英喊答“到!”另一人答:“哎。”原来是温树林。朱育才道:“家英兄弟,你就把办了入队手续的人员带到晒谷埸,进行列队操练,这次看你的啦。好,各自行动!”
朱育才转身对朱文剑等人道:“找沛居去登记去。”
陈玉婉道:“我做什么?”
朱育才:“你在这等着,一会有事你做。”他听说过朱文泉有一块红布,去要来做一面旗帜!
绸缎在当地是稀有物品,大多人家都没有。朱文泉翻找了几个箱子,最后在一只箱角抽出一块层叠红绸。
朱育才摊开,道:“颜色好像浅了点,能深点就最好了。”一会,又道:“短了点,还窄了点。”
朱文泉不高兴了,道:“有得给你就成了,还在那挑三拣四,你要嫌色浅,涂些血上去!”
朱育才笑道:“好主意,伸出手来借血用用。”
朱文泉道:“你想的倒好。用你的方便,随手在腕上一刀便成。”
朱育才道:“说真的,最好在上面写上几个大字,写什么好呢?你说。”
朱文泉笑道:“朱某人摇身一变成了二……二师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差腾云驾雾直上云霄,先生只能噤若寒蝉。”
朱育才放声大笑道:“不如直接说我是猪八戒算啦,哪用绕弯子?不过我是猪八戒,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也姓朱呀!”
朱文泉嘿嘿道:“只顾着取笑,倒把自己忘了。”
朱育才:“来、来,就在这旗上写‘山下阿妹抗日团’!”
两人说笑一会,最后觉得用墨水写红绸会掉色,只得作罢。
朱育才回到家,见报名处最后只剩下叫朱寿月的,便把玉婉、桂枝唤来,让她俩尽快将旗子做好。
朱育才拿起报名册数了一下:“哇,四十二人,这么多,还有女的?这老‘糊’还真说准了,鬼子一烧村,大家倒愿意起来打鬼子了!”将册子递回凤珠,便想去晒谷埸看操练。一小孩拖住那个曾被自己救过的妇女走了过来。
那个朱寿月笑道:“蛇仔,又返转头呀?才哥不要你的。”
朱育才暗忖:“一位坐月子的妇女,怎么四处走动?别惹得风才好。”
兰香恳切地对朱育才道:“大兄弟,谢谢你救了我,麻烦你也帮帮他吧?”
朱育才:“他怎么啦?”
刘凤珠道:“他想参加抗日队,才十四岁,我没收他。”
小孩还没陈小佳高,只比枪高点,上前线打鬼子,只会緾手绊脚。
朱育才道:“大婶,他太小了,过二年吧?”
谁知兰香抽泣起来,道:“他爸在广州时被鬼子炸去半个头……”只说得一句,竟然嚎啕大哭,涕泪俱下。好一阵,才哽咽道:“现在他只帮人放牛,无依无靠的,他……他好可怜啊……。大兄弟,你就帮帮他,让他跟随去打鬼子吧?哪怕煲茶递水、烧火煮饭的什么都成,啊?”
兰香一哭,朱育才就用手指一根一根拔胡子。最后,长吁一口气,道:“凤珠,给他登记吧!”
刘凤珠只好问清姓名。在登记册上写上:“朱沛挽,男,十四岁,朱家村人”。
翌日,李青山领着自救队按时赶回朱家村。李青山猜朱育才要造声势,否则路迢迢的令自救队跑来做什么?于是还在村外便令大家跑步进村。虽说步伐不是很整齐,却也有点军队的味。人人荷枪实弹,就是衣装各异,倒是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土匪。自认为见识多广的朱家村人氏自然争着看个热闹了。
此时,朱育才家。朱振天托支烟斗,坐下厅中八仙台旁,正叭滋叭滋吸着烟,见朱育才整齐好装束从房间出来,便道:“坐下!”
朱育才只好乖乖坐在对面。许久,朱振天敲掉烟灰道:“家中还有六埕水酒,都拿去吧!算是为你们壮行。……让同村的弟兄都到祠堂前烧注香。”
谢氏道:“莫小心点哩。”
……
一个小时后,“浈江抗日独立大队”成立仪式正式开始,八十多人,背着枪、长矛、大刀齐齐站立晒谷坪上。
正前摆了三张桌子,上面摆了排碗,桌子前插了一杆红旗。
仪式也挺简单,景玉公、德阳公不愿意抛头露面,只是三叔公讲了几句勉励话:“多杀鬼子!为乡亲报仇雪恨!”
朱育才用手轻撞几下朱文泉,让他讲几句话。朱文泉小声道:“我现在还不宜出面,你去吧!”
朱育才从袋子掏出张纸,走到队伍面前。温家英喊道:“立正!”
朱育才摆摆手“稍息”道:“弟兄们,姐妹们……”忽然嘿嘿笑起来。众人都是农民,自由散漫惯的,忽然间得“排队、立正”什么的,不太习惯,感觉很尴尬,突然见朱育才莫名其妙笑起来,便也就跟着嘻嘻哈哈笑。朱育才又是摆摆手道:“我不知你们笑什么,我只是觉得刚才称呼又是兄弟,又是姐妹又是叔叔阿姨的,挺麻烦。我们共同有一个志向就是打鬼子,以后我就统称大家为同志。唔,同志们:今天,我们‘浈江抗日独立大队’正式成立!大家鼓掌!……今天我们即将离开家乡、离开亲人,去打鬼子为乡亲们报仇!我猜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走出家门,心情各异。我的话不多,就跟大家背诵一下唐朝诗人王昌龄作的一首诗《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我们要做后代龙城飞将,不许日本鬼子侵害更多的朱家村、李家村、钟家村,其它不再废话,下面请大家举起右手,就是这只手,面向战旗跟我宣誓:我宣誓!”“我宣誓!”,“忠于战旗,团结战斗,服从指挥,奋勇杀敌!”……。这几句喊得十分整齐,有些人几呼是吼出来的!
宣誓毕,三叔公令村中人给抗日队员每人斟上一碗酒。众人吃过,朱育才对温家英道:“出发!”
朱家村村民舞着狮子、敲锣打鼓直送队员们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