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朱家村不时响起一阵阵炮竹似的枪声。三座围屋上空,不时飘起一朵朵蘑菇云,随后便传出“轰……轰……”的爆炸声,震得砖窑砂土“沙沙”往下掉。
这阵势谁还敢贸然回家?
朱育栋带着哭音道:“怎回事,怎回事哟?昨天都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整个就乸型,听着就心烦。
朱沛居道:“阿栋哥,你就不能换过种说法,听得我全身起鸡皮。”
朱育才大声对众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村看看去!”
陈玉婉:“我也去。”
朱育才急道:“你不能去,你不见很危险吗?”
陈玉婉:“危险你又去?”
朱育才道:“我和你不一样,听话,在这里等我。”
朱沛居道:“还是我去吧?”
朱育才疑道:“你能跳上去?”指了指右侧一棵脸盆大的松树。
朱沛居羞笑着拧拧头。
朱育才:“跳不上去,就是百分百去送死!老实呆在这,如果敌人来了千万别往砖窑里藏,领着大伙往狮岭上跑!”
朱育才像只飘忽的纸鸢,几个纵跃便横跨过前面稻田,一下子就“飞”到了围屋墙脚。
朱育才惮忌鬼子枪弹犀利,避开进村小巷,蹭一下从屋后蹿上屋顶。上到房顶,就听见街巷里有人“叽哩咕噜”讲着日本话!
原来,有几个鬼子撞开一家的家门,进屋抢掠财物。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朱育才只听声音还没见到鬼子眼就红了,掏枪、张机、抽瓦片一气呵成。
为何要抽瓦片?只因朱育才手枪原本才有七发子弹,在黄塘埂上开了二枪,现只剩五发,用完就没了。朱育才在广州练了一手绝活,叫弹指功。用小石仔射麻雀、老鼠三丈内的必死。
朱育才准备妥当,先杀几个鬼子再作打算。可日本鬼子也太不给力了,就是不肯露面。内围屋与外围屋之间距离是三丈九尺阔,蹲在屋顶上只能看见对面围墙,街面给屋檐遮个严严实实的。
老大一会,终于有个鬼子在瓦椽边突出个头,可这鬼子颈上围着一圈屎黄色的“尾尾”布,把脖子包个实,头上戴顶浅蓝色钢盔,整个头还一隐一显的。把朱育才气个半死。
鬼子终于露出了半胸,原来这鬼子从屋内抱出了一堆衣物正在挑拣呢。
朱育才手一扬,瓦片脱手而出,直奔鬼子左胸而去。
噢呺……!瓦片漂浮着,只是擦过鬼子头顶插入对面墙壁。原来朱育才习惯了使用石头掷物。这时,一时怒火攻心,恨不得一瓦片便将鬼子钉死,却忘了整块瓦片是龟背型的,在飞速运动时受空气左右会偏离了目标。
鬼子浑不知与死神擦肩而过,又跑进屋里翻找东西。
眼下眼下四处传来翻箱倒櫃、砸缸碎碗的响声,而最大动静都发生在村前。站在屋顶,飘荡的硭硝烟雾熏得朱育才鼻涕直流。朱育才思量:先不管这里,到前面看看再说。于是又猫着腰顺着房顶左兜右弯地踩过几个座房,窜了村西北的碉楼。
只见碉楼二层里有个人手提火铳,正从猫孔向外张望,原是发小朱永辉。
俩人兀突相见颇感意外,同时发声;“你怎么在这?”
朱永辉接着用食指“嘘”了一声。
朱育才也走到另一射击孔察望。
西北碉楼外二三十米外便是三棵大榕树。树下约有百来个穿“屎黄色”军服的鬼子。他们将三八式步枪围架一起,十多人一堆,分了多堆围在柴火旁,用刺刀串上肉往火里烤,样子就像在举办一埸大型的篝火宴会。鬼子提着水壶、撕咬着牛肉鸡肉大喊“美屎、美屎、药死、药死”。吃得发热冒汗把防蚊军帽、钢盔都扔到地上。另有四、五个鬼子则在水沟旁杀鸡。有二个鬼子走到水沟旁,一个往水壶里灌水,一个则除了裤子在上游屙尿。朱永辉差点笑出声。
鬼子杀鸡跟别人不一样。既不割颈放血,更不烧水拔毛,捉住鸡头一刀便将鸡头剁下来,直接剥皮了事,再一刀开胸破肚,不用清洗接就烤。比国人开坛发誓、焚香念咒所用的“斩杀鸡”还狠。
一大树边放了一杆膏药旗,那旗子的图案极像朱育才前段时间给陈小佳医病时用的膏药,一块圆糊糊的东西贴在一张白布上。
榕树外头种了一群麻竹,麻竹上栓住六、七条水牛和黄牛。说是六七条,倒不如说是一条半。因为其他牛只,早只剩下一堆堆骨头、皮和内脏。
鬼子取牛肉也不宰杀,直接就用刀子在牛腿上一刀一刀生割,割下后拿去烧烤便吃。
剩下那只还没动过刀子的黄牛,恐惧得不能站立,四蹄脆倒在地。
一个鼻孔下面留了一撮毛的鬼子,独自一人在中间烤牛肉。身上衣服颜色较其他人深。身上佩带手枪、军刀,脖子上挂着望远镜,腿穿长靴,背上还有一只圆圆长长地图囊,就连水壶跟别人的都不一样。不用说,这就是鬼子指挥官。
碉楼里,朱育才小声问朱永辉:“你怎么会在这?村里的人呢?我家里人怎么样了?”
朱永辉小声道:“一大早,大家听说日本鬼子来了,都躲到时狮子岭去了。你爸、大伯他们背了你嫲嫲也去狮尾。我不明白,是什么鬼子这么厉害?妈的,照面都没打就把全村人吓得要死!于是,又回来了。你呢?”
朱育才:“栋哥说嫲嫲病得好重,所以我就回来看看。”
朱永辉:“嗯,是很重的。明天都不知熬不熬得过!”
朱育才咬牙切齿道:“妈个X,日本鬼子到处**掳掠,还跑到我们这来搞得鸡犬不宁!”
朱永辉道:“这些王八蛋就是日本鬼子?也不怎样啊?都一样是人嘛。”
朱育才握着手枪正向一撮毛鬼子瞄准:“你不知道,这些家伙心狠手辣、训练有素且手中的武器犀利,团队战斗力极强……嘘。”指了指外面,本意是叫他看那位鬼子军官。
一个矮小的鬼子拿着一块刚烤熟的牛肉去讨好一撮毛长官,一撮毛长官“药死”了二句,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碉楼“咕噜”一番。小鬼子点头哈腰应了,转过身跑去穿戴好,提了枪便朝碉楼走来。
原来,这队鬼子接到命令向韶关开拔,从广州羊城一路向北走来,从没遇过一枪一弹的抵抗。约午时分,鬼子进入径头地面,竟鬼使神差拐进朱家村。始进村就没见个人影,便放心大肆掠抢,连碉楼也不检查,就忙着生火烧烤。此时“一撮毛”忽然想起这制高点,顺口便叫小鬼子过来站岗。
这小鬼子作梦也没想到这次拍马屁真的拍到腿上。
碉楼的楼梯是用二根木料和七八块木板钉成,安装在楼的右则。
朱育才从身后抽出老豆的削篾刀,用手指了指门后,做了几个手势,俩人便躲在那里。
不一会,小鬼子神情轻松踏楼梯爬上碉楼。刚直起腰,朱育才左手抓鬼子衣襟、右手的削篾刀平插入对方左胸。鬼子“噎”都没来得及“噎”一声,就被提了进去。朱育才三几下便将小鬼子的步枪、刺刀、水壶、弹匣、钢盔摘了下来。
这时朱永辉还“蒙查查”站在一旁。
朱育才道:“快,把东西拿上!”将刺刀、水壶、钢盔递了过去。
朱永辉竖起大母指,小声道:“哇,犀利!”
那鬼子除去了装束,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朱永辉道:“我靠,这不就是一小毛孩么?”
朱育才道:“杀人时,可是个大魔鬼。”又靠近射击孔,快速检查缴来的步枪,心中大喜道:“古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撮毛鬼子你死定啦!”扭过头对朱永辉道:“你先出去,等那鬼子头一死就跑,不要下楼。”
朱永辉奇了:“不下楼往哪跑?”
朱育才:“沿屋着顶呀,那不是有个窗口吗?没看见我是从那进来的么?”
朱永辉:“等下怎么下去?”
朱育才:“我带你下去。”
朱永辉又问:“哪,鬼子几时死?”
朱育才:“等一下。”
朱永辉于是爬出窗口,将头伸进来问:“死了没有?”
朱育才反问:“我还没开枪呢,不开枪他自己会死吗?”
朱永辉:“嗨,我以为你会念咒呢,是你没说清楚。”
朱育才想想永辉说的也对,自从听说鬼子来后,自己虚火上头给烧糊涂了。当下,蹲好姿势将那缴来的三八大盖稍稍伸出,定定瞄向“一撮毛”,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扣动板机……“呯卟”一声响!
“一撮毛”应声倒地。
枪声一响,足有三秒钟全部鬼子楞在那里。
朱育才心情大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