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福瘫坐祠堂一角,斜靠谷袋,脸色腊黄。
朱育才跨过三尺三高的石门槛,问钟福道:“服了没有?”
钟福强装精神道:“不服!”
钟寿道:“哎?大哥,刚刚都说服了,怎又不服?”
钟福道:“刚才是心服,现在是口不服!”
李青山怂恿道:“不服就再打一次。”一副幸灾乐祸样子。
钟福昂起头:“可是老子又不想打了,你吹咩?!”
李青山道:“不打就写个服字。”
钟福道:“你算个屁,有本事和我打啊!”
李青山道:“起身啦,不打是****!”
李、钟二人正说着赌气话,远远就传来一位老年妇人的咒骂声:“你个打把鬼,斩头鬼,炮打鬼,吊颈鬼……”钟母跌跌撞撞从溪对岸一路“鬼”的骂将过来。
适巧朱育栋寻了过来,大声道:“育才,你果然在这,找得我好辛苦。”
朱育才颇感意外:“你怎寻到这来了?”
朱育栋用非常柔和的口语道:“若不是事先问过文泉叔,哪知道唉。”
朱育才:“这又冷又下雨的天跑来干嘛?”
朱育栋又用女人腔道:“嫲嫲快不成了,叔让我来告诉你,问你要不要回家一趟呢?”
朱育栋的话音,听得朱育才汗毛直竖。朱育才道:“肯定的,只是快天黑了,明天再回去吧?”
钟母不停诉骂着钟福,众人无不摇头暗叹。看来钟福为人鲁粗莽蛮,不是遗传也是环境污染所致。
为了尽快把这块“烫手山芋”弄走,朱育才对陈大牛道:“拿袋谷子哄她走吧。等下把钟福的穴位解了,回去要杀要剐随她去!”
等钟母去得远,朱育才一边给钟福推血过宫,一边对李青山道:“刚才栋哥说阿嫲病更重了,可能会不久人世,我得回家看看。你就带大家回荆竹园去,把从水头搞回来的战利品做个统计,特别是枪支弹药保管好,那是有钱都不好买的东西。待我回来后,再搞个庆功宴什么的。”
李青山:“让玉成和岳父负责就成了,我送姨婆最后一程。”
朱育才没好口气了:“你去个屁!一、你是上了榜文的,万一给范星光知道,刚好给他包了饺子。二、荆竹园还有这么多的事要做,回家抱桂兰去吧。”
李青山痒痒道:“到现在她还生气。”
陈玉婉道:“活该,才结婚几天就吵架?”
朱育才:“这不是正好啦?今晚好好哄哄人家。不过,山渣子,你那臭脾气可真的得好好改改。”
李青山:“哎呀?狐狸说起猫来了!刚才凶神惡煞似,现在倒批评教育我来。”
朱育才半笑不笑:“是吗?没有哇!”
李青山:“又想耍赖。”
朱育才:“成、成!我错了我改,你也得改。”
不想站在一旁的朱沛居也想回家一趟。想想他从上次抬刘凤珠到这后就一直没回去过,家里头别以为他失踪了才好,干脆连朱彰碗也就带上。
陈玉婉嚷着也要跟了去,朱育才心想反正对嫲嫲说过是对象的,也就应了。怎知玉婉执意要拉上陈桂枝要做个伴。朱育才见桂枝原本惆怅、茫然的脸,猛然满是笑意,只好默许。内心暗忖:“这女娃子怎么啦?”
有两位佳丽相随,任谁都觉得是件开心的事。就是温树林烦人得紧,此时这块“狗皮膏药”正站在她俩身后微笑。
朱育才紧盯着温树林。温树林不由得心头发怵,语无论次道:“你,你不准做野蛮人,不可以打我。”
那些村民也不知怎的,发现郑经带来的称竟然短斤缺两,心头忿然齐齐都要揍郑经。朱育才等人连忙劝解一番。最后把郑经呵斥一遍,收缴他们的武器,就把他们给放了。从自,自救队与范星光的仇怨又增一分。
为了免得跑来跑去,朱育才让那热心青年李国栋帮忙找来一堆稻草,几床棉被子,经得上洞村朱村长同意大家祠堂里度了一宿。
次日,朱育才领着四男二女背了四根步枪,离开上洞村。
一路下得山来,穿过猪仔峡,下到山脚,听得前面湖村人声鼎沸,偶尔夹杂猪狗叫声。
众人吃了一惊,都道郑经领了联防队回头报复来了。
朱育才连忙喝道:“做好战斗准备!”即提枪抢上一个小山包。
余人除温树林、朱育栋没枪外,慌忙子弹上膛紧随其后。
观察好一会,只见村民拖儿带女、牵牛赶猪惶急急的只顾向高山深窝逃窜。
朱育才拦住一位挑着箱笼,赶着一头黄牛的老汉问道:“发生什么事?”
那老汉冷不伶仃给一帮提着枪的人挡了去路,不敢不答:“白日鬼要来了!”
朱育才奇怪了:“鬼?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老汉的老婆在远处喊:“你还在那磨蹭什么啊?想等白日鬼吃了你吗?!”
老汉焦急道:“你看,我也不信,可是大家都这样讲,对不起,别妨碍我了。”
朱沛居道:“谁见过鬼啊?我抬轿这两年常走夜路也没撞见过,不信问问彰宛。我看这些人是大脚臂画老虎——吓‘七’的!”
朱育才道:“照你这样说他们闲得蛋疼了,找个乐子整得拖家带口的往山沟钻?”
朱沛居笑道:“嘿嘿,又不像那么无聊。”
陈玉婉:“真有鬼呀?”
朱育才:“嗯!我猜可能是日本人来了!”
陈玉婉大为不解:“日本人就说日本人,怎么又成了白日鬼了?”
朱育才耐心解释道:“白天我们又叫白日,估计有人想将日本鬼子简称为日鬼,可又嫌‘日鬼’不好听,转于叫白日鬼了。这是以讹传讹,懂吗?女娃子!”有时一闪念就能想明白的事,经口头叙述得费好些口舌。
陈玉婉很不高兴,沉脸、瞪眼、翘嘴唇,道:“哼!又是女娃子!”
朱育才又好气又好笑:“这里不就是你和桂枝是女娃子吗?”
陈玉婉毕竟是山里女孩,不懂山外很多言语,又问:“同样都是鬼,为什么白日鬼就好听,日鬼就不如听了?”
朱育才暗地里呼了一声:“卧槽!”这叫他如何解释“日人、日鬼”含义?真给问个哑口无言。
只好道:“不说了,做好战斗准备!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桂枝你回去报个信,告诉李青山提高警戒。”
朱育才本想让陈玉婉一起回去,可万一温树林在半道上,起个什么歹念,桂枝和玉婉岂不是更危险?倒不如将温树林诱在身边更保险!
陈桂枝挺不乐意的:“我……我……”
朱育才道:“不用害怕,前面不一定真有鬼,我估计就是日本人。”
陈桂枝鹅蛋型的脸蛋又红了,道:“我……我不是那意思。”
朱育才道:“这情况很重要。回去吧,我有几颗长枪子弹送给你。”
陈桂枝:“哪,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的。”
朱育才:“就留在山上不要再来了,若真是日本鬼子来了,下来就更危险。”
陈桂枝也不应,转过身就往山上跑,一会就不见踪影。
陈玉婉问:“为什么我没有?我也要。”
朱育才:“你想要?也成,我追她回来,换你回去好了。”说罢,装模作样的转身去追。朱育才知道打死她也不会回去的。
果然,陈玉婉信以为真,嗔道:“人家不要了不成吗?‘孤寒种’,哼!”拧转头却见温树林在笑,不由得发怒:“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再笑就让他点你穴位让你回家,傻疯子!”
这一次,温树林竟然脸红了。朱育才暗思:“不对呀,这小子给玉婉一骂居然脸红,不像傻子啊,可是几天跟着我们不回家呢?也不像是奸恶之徒,又是为什么?”现在实在是没时间想这人的问题,待日后再说。
于是对温树林道:“你叫温树林对吧?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跟着我们,但是有一条,不准在背后使坏,懂不懂?否则我会杀掉你的!等下可能会遇到敌人,你最好能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温树林点点头:“我们去打鬼子。”朱育才也是点点头。
为了避免和敌人突然遭遇。慎重起见,朱育才领着五人离开大道,顺着小溪、爬上山岗,一路往家方向潜去。
朱家村村背有一座非常奇特的后山,形状极似一只卧狮,附近的人称为狮子岭。狮子岭座北向南,狮头、狮臀尾树木茂密,腰处偏寸草不生,两侧山包,如同两只延伸的前爪,胸前蓄有一口山塘,就如一枚环抱着的明珠。
前清时期,有人就在左狮爪山包上开了一座砖窑。砖窑距离村庄也就隔着七八百米稻田。
朱育才等人一连绕过十几个村落,都是静悄悄的。唯有朱家村乱得地动山摇。
朱育才等人此时就站在砖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