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筱倩和陈晓潇一放学慌慌张张的跑去四中,直到看到校门口披挂着关于安全知识讲座的横幅,才放慢了步子撑着膝盖在四中门口弯着腰大大的喘着粗气。
”别急别急,平时放学都没看出来你有跑马拉松的魄力。“陈晓潇足足喘了两分钟,还是没将呼吸捋顺,胸腔里的心脏像充了气的皮球,一下一下”砰砰“的试图穿透胸壁而出。
张筱倩也跑得满面通红,她踮着脚向四中校内会议厅的方向虚虚的眺望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半天没缓过来劲的陈晓潇,才按捺住自己想要一口气冲到会议厅的冲动。
陈晓潇由于平日里不经常锻炼,体力明显没张筱倩好,胸腔里拉起了风箱,像有只手在撕裂着肺。
她扯开缠绕在脖子上的围巾,一阵凉风灌入脖颈,瞬间熄灭了她浑身的燥热,她想象着自己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被人丢进了冷却水池里,她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下”滋······“的冷却的声音。
张筱倩顾不上和陈晓潇多说话,她迈着大大的步子,拉着陈晓潇的手走在前面。
”你走慢点啦,你这样气势汹汹的走路,很容易会被人误会是寻仇的。“陈晓潇被拉着走得被动,她担心张筱倩一旦一松手,会不会就像弹弓上的石子一样弹向会议厅。
而张筱倩听了陈晓潇的话,明显把步子放慢了下来。她伸手理了理额前被打湿的刘海,算是整理了一下妆容。
走在被踩得不太干净的雪地上,混着泥水的雪沫子溅上了靴子的鞋面,晕开了一大块黑色的水迹。
这让张筱倩大步迈出的步子瞬间没那么轻快了。
她看着脏脏的鞋面,想起自己因为剧烈奔跑在雪中散乱的头发,没空打理的面容,这样的自己,居然没勇气站在乔凯面前。
一瞬间她也开始恍惚,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兴冲冲的赶来乔凯的学校来见他一面。自己和他有希望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实早给了自己,只是自己不知道心里在哪加了自信,看到他的脸就全然忘却了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现在被凉风一吹,她的脑子像是一张褪去了所有色彩的照片,留下了斑驳的写着现实的感叹号。
她从那次在公交车上偶遇了他,就开始在脑中编织起了爱情的童话。她不知道他的名字时,就已经像绘画一样在自己脑中描绘出一个自己理想中的男生的样子。
而在当乔凯和吴琪在一起后,她居然还在心里残留了一颗期冀的种子。到现在她才醒悟过来,自己在心里对乔凯的觊觎和期冀,完全没有可以实现的土壤,而自己却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攀爬在与乔凯平行的维度,却自以为会更靠近他。
我在心里为你建造了一个王国,一桌一凳、一砖一瓦,都是在梦里修改过无数遍的,可是你却始终住在别人的城,一怒一笑、一哀一喜,偏偏由着别的姑娘。
如果此时有人过来对我说,我是可怜的,我不会感觉到羞辱,或许还会感动得痛哭一场,在这场爱情的风雪里,他不知道我,可若有人能懂我,痛哭一场也是值得的。
一颗心瞬间被浇熄了一半,但张筱倩似乎觉得自己脑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心中所有丰富跳跃的,染着血红色的情感,被泼洒在凉飕飕的天地间,也失去了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掉了颜色。
她的步子沉重了起来,她看明白了现实,似乎就失去了自己喜爱他的立场,这下连见他一面,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她的心中隐隐透露出一丝胆怯和不安。
我以何面目见他?
张筱倩心里木木的想着,但似乎立刻离开这里这样的念头始终不能在大脑里占据上风,她的脑中又开始混乱起来,五味杂陈的走近了会议厅,和陈晓潇坐在了会议厅的角落里。
陈晓潇不知道张筱倩心里的剧烈活动,她只见张筱倩的脸色一瞬间没有那么欣喜,似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似的难过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张筱倩的神色,拉着张筱倩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讲座的内容及其枯燥,饶是台上坐着穿着制服面色严肃的公安同志,也难以让躁动的学生们静下心来听他的”第一、第二、第三“。
台上演讲的领导四十岁左右,或许也是个熊孩子的父亲,面对台下学生”嗡嗡“的吵闹声也不大在意,笑眯眯的直接大手一挥,把放在最后的现场自我保护表演的部分提前搬了上来。
”今天天也冷,我就不给你们长篇大论讲理论知识了,教你们一些简单的面对不法分子的应急对策,大家看完就早点回家吧。“
这项决定深得人心,台下的学生一下子振奋了起来,爆发出来一阵短促的欢呼。
台下几个穿着便装的警察化妆成小混混走上台去,接着又上去了几个男生穿着校服扮演被害人的样子,在台上演起了被勒索的情景。
乔凯身材瘦瘦的,陈晓潇隔了老远一眼就认出他了,她想推推张筱倩示意她看,却发觉她的眼神早就放在了乔凯身上,但脸上不知为何,却没有她预想的高兴。
今天张筱倩有些怪怪的。陈晓潇在心里想着。
她抬头在看台上,剧情已经演到了小混混将几个中学生堵在圈子里,正向他们索要财务。
陈晓潇看着台上的演出,心里隐隐的有升起不安,她盯着台下候场的两个警察,心里似乎”咚“了一声,重重沉沉的响。
她的手心微微出了汗,脸上的肌肉忍不住紧绷了起来,使她的表情严肃得有点可怕。
台上被勒索的男生们乖乖的交出了财物迅速离开了现场,而小混混们得意的将赃物摊开在地上清点着战利品。
陈晓潇又扭头看了一眼台边的警察,他们整理着挂在腰间的耳麦,低头相互交流了几句。
陈晓潇的脑中忽的出现了一份陈年的旧报纸,上面刊登着本市一起重大贪污犯罪案件。
又似乎有些记忆碎片划过,似乎在多少年前,有个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人在桌子上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端着水杯模糊的说:“······别想了······,不能见······”。毛呢大衣下,是制服的颜色。
一个女人紧紧的握着冻得通红的拳头,站在办公桌前,一声又一声的近乎哀求的说着好话,给毛呢大衣递上一条烟,却被人推了回来。
“·······回去吧,见不到。”似乎记忆连贯了起来,陈晓潇的心里却炸开了一片。
台上的警察跑上台去,瞬间将小混混制服在地上,将他们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掏出明晃晃的手铐,迅速将混混控制。
而陈晓潇的眼泪一瞬间就冲破了眼眶,她看着被按到在地上戴着手铐的犯罪嫌疑人,脑中出现了一个光头男人的影像。
这个男人,当年也是这样被人按住戴上了手铐,几天前,她被通知见了他的遗体,期间她一直不痛不痒,似乎还带有解脱的快感。
可为什么此刻,看到台上抓捕罪犯的情景,陈晓潇原本冰冷的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抓了一把,脑子里闪过陈平被人按在地上拷上手铐的情景,这让她慌乱而难受得想要痛哭一场,想要冲着什么大喊大叫一番,来让自己好过一些。
她明明一点都不难过,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