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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下水道，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本应是一个寂静的世界，现在却非常热闹。洪亮的蛙声充斥着这里，一群群乒乓球大小的蝌蚪在浑浊的水中游动。时不时的，会有一只水中小生物被这些大蝌蚪布满利齿的大口吞食。
突然，一队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趟着水闯了进来，惊扰了这里的生物们。蝌蚪们四散奔逃，附近的蛙们也警觉地息了声，只剩下远处的蛙们欢快的叫着。
这是一支四人小组，队长手持M4MWS步枪走在最前面，他是唯一一个二年级，负责带着这群新生。他走得很小心，但过滤面罩传出的沉重的呼吸声暴露了他此时紧张的心境。他目光一直盯着安放在步枪导轨上的液晶显示屏，但现在上面只显示出自己身边的这四个跳动的光点，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这里距离地表有8m的直线距离，阳关根本透不进来，四周一片漆黑，步枪上的手电筒光线照过去，不过一片狭小的扇形区域，岔道和突然敞开的涵洞让这里地形变得复杂，灯光照不到的死角很多。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只剩下这四个人中唯一的一台心跳感应仪。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队长摆手示意停下，队员们顿时停下了动作。液晶显示屏上，前方的位置凛然多了三个跳动的光点，意味着前方不到二十米的方向有三个发出心跳的大家伙存在……
借着手电筒的灯光，队员们看到了队长借手势传达的信息：目标三个，两人随我突击，一人垫后。
身后的三个人熟练的执行指令，两名队员迅速跟上了队长，最后一名原地警戒。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三人冲了出来，交叉着火力掩护。“嗒嗒嗒……”，“突突突……”，突击步枪和微声冲锋枪的枪声此起彼伏。
手电筒的灯光下，阴影中三只牛犊大小的食肉蟾蜍纷纷中弹。枪弹的火光下，蟾蜍皮开肉绽，四肢痉挛的抽搐了几下，没了声息。
呼吸面具下的小乙也选中其中一只扣动手中步枪的扳机，M4步枪枪口制退器喷出炽热火焰的时候，本该兴奋的目不转睛的他，心思不知不觉的随着纷飞的弹壳飘远……
左腿高位截肢……诊断通知单上打印的仿宋字体这么写着，小乙拿着这张单据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茫然理不出头绪……他额头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单据末尾印着的总计五万七千元的费用……
“‘远心端’肢体缺血性坏死，除了截肢别无办法……”医生是这么说的。
但为什么要截肢呢，为什么会是截肢呢？
“……不接受截肢的话，坏死肢体产生的毒素会影响正常肢体，最严重的情况下会发生中毒休克而死亡……”
“……请在这里签个字吧，不然根据法律规定，我们无法进行手术……”
截肢吗？发生在那个女孩子身上……
小乙拿着签字笔，在医生催促的目光下踌躇起来。
“呃……我不是家属……”
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女孩子发呆似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枕着白色枕头，盖着白色被子，穿着白色病号服。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需要……签字。”
“百……”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符后，女孩仿佛已经不愿再说下去。她翻个身，背对着小乙，不再说话。
这是什么表示，她这是在发脾气吗，她在生气……生我的气吗，小乙这么想着，她以为什么，她表哥的死是因为我吗，她以为是我做的？
不过“白”这个名字，倒是同其他人叫她的“小白”很贴切。小乙狠了狠心，签下自己的名字：原小乙。
这算什么，自己擅自为她做出的决定。签下自己的名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会被放置在手术台上，被冰冷的机器生生切下一条腿来……她的身体从此变得不完整，在被艳慕的目光中跳一支舞吗，在宁静的海边散步吗，踮起脚尖亲吻男友的脸颊吗……大概都还没有尝试过，却要在接下来的生命里和一台轮椅，或是一根拐杖栓在一起……
这个决定，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她会恨我吗……不不，明明已经在恨了……
想想就让人浮躁，想想就让人火大，真它么火大……
看到如此干净利落的处理了目标，队长舒了口气。可耳边震耳欲聋的枪声还没有停下，队长皱着眉头看到一名队员手持M4A1突击步枪疯狂地蹂躏着蟾蜍尸体。蟾蜍红色的血液和背上黄色的毒液溅的到处都是。
“……小乙！”队长厉声呵斥。可那名队员还是意犹未尽的打空了弹夹里的子弹。
队长快步走了过去，猛地推了那名队员一把：“……你发什么疯……你以为这是来玩的吗……”队长放开了那名队员，环顾所有的队员说道：“这项任务并不是没有危险，昨天就有一名新生的胳膊被咬掉了……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人出问题。”
队长转向刚刚挨批的队员：“你刚才的表现很差劲……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上报了，但是……”队长握起拳头指了指身后，“……现在你垫后。”
小乙抹了把脸，擦去空气过滤面具上挡住视线的蟾蜍血，默默的走到队伍最后。很快，小队调整到了执行任务的状态。
队长打出手势：清除威胁。
排在第三名的队员随即从腰间战术挎包中取出一只口服液大小的金属小瓶子，拧开后把一些浓稠的黄色液体倒入了脚下的污水中。
随着液体融入污水中，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些大蝌蚪翻着白肚皮浮了上来。几乎没有挣扎，它们不断的死去，很快的，水面上密密麻麻的满都是‘白肚皮’，让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
另一名队员抽出一个水杯大小的透明容器，将几只蝌蚪尸体拎起来装入其中。小队继续行动了。
小乙心情沮丧的跟在队伍后。脚下的全地形快速反应靴早已经灌满了水，双脚泡的难受。呼吸着空气中经空气过滤面具过滤后仍然带着动物腐烂臭味的空气，小乙的心情更糟糕了。最近有许多烦心事呢，小乙心想……
自从波动屏障出问题之后，警备力量不足，一些简单的工作开始落在新生身上，连三年级才能接触到的实弹武器，现在也纷纷分配下来，其中一把崭新的，散发着满满枪油味道的M4A1步枪也刻上了小乙的名字……
上星期连降暴雨，排水系统压力很大。也许是因为降雨的原因，这个星期雨停后，下水道里出现了为数不少的大体型食肉蟾蜍，这些蟾蜍繁殖的太快了，不得不用强硬手段清剿。于是这件又累又脏的活落到了新生们身上。刚穿上装备时，小乙很兴奋，可上午加下午的五个小时后就再也提不起精神。长时间的在黑暗的下水道工作后，小乙现在只想赶快从这臭哄哄的，满耳蛙声聒噪的地方钻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