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虽然那个女孩子（现在小乙知道她的名字中有一个白字），她的手术费用暂时不用担心，因为助学金的作用，每个学生都可以在毕业前欠下最高八万的费用，但术后护理和药费是现在不得不支付的……一千两百块，这笔钱从哪里凑到呢……
小乙站在浴室喷淋头下面，让水冲走头发上的泡沫，也冲走从下水道带来的臭气。
但为什么是自己考虑这笔钱的问题呢，大可以不必去管……
小乙摁亮包在防水塑料袋中的通讯板，看了看时间。说起来按照约定，今天好友中的那个“R”就会到达这个城市，需要见她一面。
小乙用干毛巾擦干头发，翻了翻之前穿的衣服，T恤和牛仔裤脏兮兮，臭哄哄的还没来得及洗，最好能换一件。但不管怎么穿，都不过两套衣服……
乘坐地铁，接着换乘环城公交到达南安检三号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安检站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大概是因为波动屏障失效的原因，安监站内由沙袋构筑的简易防护阵地内，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卫着。
火药的味道，这里已经经历过战斗的洗礼，没来得及清除的弹壳就滚落在道路旁的边边角角。
人流量不少的样子，小乙茫然的看着从安检口通过的旅客……该怎么找到呢，在这里……
“啪啪啪……啪啪啪……”有节奏的拍打玻璃声，小乙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隔着玻璃向自己招手。
“妈妈……”小乙失声说道。
这里已经变得不安全了，让她一个人大老远跑到这里……
“……穿的衣服显旧了呢，”妈妈隔着玻璃点了点小乙肩头，“看这里都磨出破洞了……就没有买件新的吗？”
经过这么长途的旅途，倒没看到她显出疲惫的样子，仍然很有精神嘛。这时小乙注意到妈妈换了件衣服，记忆中早已和妈妈密不可分的那件红格子围裙这次没穿，而是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T恤和短裤……不知是不是衣着改变的原因，妈妈给小乙的感觉不大一样，好像整个变了一个人。
“……衣服。”妈妈又点了点玻璃强调一遍。
“哦哦……有的有的，不过洗了还没干……”小乙这么说，但他除了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就只剩下扔在洗衣桶里泡着那件爬下水道时穿的了。
接着是一个被蓝色袋子包裹的，工工整整的包袱，被妈妈从窗口递了进来。
“是妈妈烤的馅饼……还有这些钱，先拿去用，不够的话妈妈打给你……”
是一叠零的不能再零的零钱，大概有两百块的样子……但是一千两百块，这怎么够呢。
小乙把这笔零钱握在手里，看着隔着玻璃看着自己的妈妈，妈妈她暴露在空气中，缠着一圈圈绷带的不完整的右臂，不知怎么的就让小乙心中一阵发酸。
“够了，够了，足够用上好一阵了……”小乙接着说，“但是怎么隔着这么远来了呢，路这么远很累呀……”
“妈妈想你了呗……”
说话的时候，妈妈把左手贴在玻璃上，小乙想了想，也伸出左手，当自己大了一圈的手对上这只小手的时候，想起些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不过那时的小手是自己的手，而大手是妈妈的。
“有交到朋友吗？”
“……当然了，有不少呢，经常一起跑去吃饭，一起去玩……”小乙说。或者说一个没有，不止如此，还让一个女孩子已经彻底不想同自己说话了。
“那妈妈就放心了，”妈妈说，“你的衣服真的可以换了哟……”
“嗯……”小乙一边含糊的应付着，一边就想到了其它的问题。
“弟弟呢，已经来过了吗？”
“妈妈也正想说这个，小帆说有事情缠着脱不开身，”妈妈说，“妈妈只好拜托你把馅饼分给他了……”
“好，没问题……”
但是那小子，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看来有必要打听打听。
“最近有遇到什么麻烦吗，送水员和斗篷模样的人出现了吗？”
该怎么回答呢，这个问题。
“呃……没有哇，最近顺利着呢。”
“那就好，不过一定要小心，那两个人出现的时候一定躲得远远的……”
“嗯嗯……”
那两个人，他们出现的时候倒真的出了不少事情，那栋大楼，波动屏障都是他们破坏的吗。
“不过衣服真的应该换了，整天穿着破了个洞的衣服怎么行呢，”妈妈说，“这件衣服就扔掉不穿好了……”
话题居然又转到衣服上……
“就在周末抽个时间逛逛商场嘛，买件新衣服穿上，肯定会很帅气的……”
但是脸上这片胎记……
“生活费不够买衣服吗，只管说出来嘛……”说着妈妈就在裤兜里摸了起来。
“不，不……不用了，”小乙慌忙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不……”
妈妈捏着一叠掏出来的零钱，脸上显出失望的表情。
“是吗，妈妈还想跟你说会话来着，”她说，“只可惜因为某些原因，妈妈通过不了安检……不过有事情要忙的话，就去忙好了……”
“那，妈妈也该回去了……”妈妈接着说，“再见……”她隔着玻璃挥了挥手。
“呃……再见……”
小乙转过身，向着学园方向的公交站走去。还有不少麻烦的事情要处理，接下来妈妈回家了，自己也能放开手脚把它们一一处理了。
走出去老远的距离，小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人流的缝隙间，那个沙袋环绕的玻璃窗后，一个孤零零瘦小的影子，正在向自己挥手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