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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笔在日记本的日历上圈了个圈，黑色的数字，红色的圈。像这样的圈儿已经圈了有七个，从刚开始最圆的圈儿慢慢变椭，刚刚最新画上去的已经椭成了一个没合拢的鸡蛋。
小乙放下铅笔，抚摸着左手臂上一条线状的伤口，这是由一支极长的注射器倾斜刺入皮下肌肉组织后留下的创伤，开端是很清晰的红色，随着深度增加红色变淡，最后消失在皮肤下。有某种小乙不清楚的东西被注入进去，让他感觉很不对劲……
那是入学第一天的时候，拿着“体能检测表”的小乙坐在白大褂的医生面前填表。
是否对低量度辐射源过敏（如无限通讯装置，移动网络端，信号发生器等）。□
是否进食血或生肉。□
是否对大蒜过敏。□
……
小乙咬着笔头，在每一个方框后打上叉叉。这个表格上的问题怎么显得这么不对劲呢，话说会有人打上对勾吗。
而坐在他面前的白大褂医生时不时的半开玩笑似的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小乙放下笔把两只手伸了过去，白大褂捏着他的手，小心避开粘在小乙手上的蓝色墨水，把整只手仔细端详一遍。
“嗯。”他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伤疤呢，身上有没有留着伤口？”
小乙想了想，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这个算吗？”
白大褂起身凑过来，用放大镜在小乙脸上认真地看了一遍，放大镜片下的眼睛像是一只透过潜水艇潜水镜观察人类的章鱼。
沉吟片刻，白大褂说：“胎记不算。”
“是否脑海中常有一个声音在说话。□”体能检测表上这么写着。小乙果断在方框中打了个叉。
“咳……咳……”白大褂咳嗽两声，凑过来小声问道，“问你个小问题，可能涉及到隐私，不过希望你能回答……”
“你……身上有某些畸变的部位吗？类似于鱼鳞片的皮肤病，驼峰状突起的病变部位，或是身体局部钙质化，金属化这样的东西？”
被他这么一问，小乙连表格也填不下去了。
“呃……”小乙支支吾吾的红着脸说，“有次洗澡的时候，妈妈说我屁股上长了一撮毛，跟其他小孩不一样……”
白大褂似乎很失望似的坐回去叹了口气，他拍拍自己的脑袋。
“这个不算。”
填完表格，小乙就被人叫了起来，准确说是被人拎了起来，身后这个全身穿着臃肿辐射防护服的人，小乙头顶甚至够不到他的胸口。
“交给你了……”白大褂说。
看到小乙正面，防护服似乎吃了一惊。
“还真是个又丑又蠢的小家伙，”防护服玻璃面罩下的眼睛眯了眯，“跟我儿子一个样……”
刚说完他转身迈着大步就走，小乙不得不跑了几步才跟上他。
防护服推开一扇门，门内没有阳光，密封没有窗户，像是一间处理底片的暗房。他朝身后勾了勾手说：“跟着我。”
小乙跟着他穿过一条黑暗狭长的走道，走入一片宽敞的空间，但四周只看得到仪器上红红绿绿的灯光和荧幕旁映的发蓝的脸，四周敲击键盘的声音简直一刻不停。
“准备开始检测。”防护服说。
“发生器开始预热……”黑暗中一个声音回应道。
眼前亮起一间四方的玻璃密封小空间，亮着一盏小灯，照亮正中一把机械座椅。
“吃两片这个，”防护服把手伸过来，手心放着两片片状小药丸，“碘片，吃了会好些。”
小乙用防护服手中的一次性水杯把药丸冲下喉咙，接着就被推进玻璃小房间中。
“进去坐到椅子上……”防护服这么说。
小乙以为体能检测无非是测身高体重肺活量之类的东西，但当机械座椅上弹出金属卡环固定住他的手脚，又降下一个头盔让他头颈不能动弹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检测的时候可能会感到稍有不适，属正常范畴……”防护服的声音说。还没等小乙问些什么，他便命令道：“开始吧……”
“发生器启动……”
“3……”
“2……”
“1……启动！”
小乙原本罩在头盔下一片漆黑的视野中突然变得一片赤红，皮肤像是被千万只蚂噬咬般的疼痛，他想伸出手挠挠，手脚却都被固定住了。这哪里是稍有不适，简直是酷刑折磨！脑子中猛地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的小乙叫出声来。
防护服站在外面看着玻璃房间中红色的光芒，里面的声音被密封玻璃隔开并不能听到。
“汇报反应读数。”防护服说。
“35……”
“39……”
“44……”
“47……”
“不错嘛，很有潜力的小伙子。”
小乙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两个心跳声。其中一个跳的很慢很微弱，可仿佛慢慢的汲取了力量，它慢慢的跳动的快了起来。小乙有了微弱的失血感，他害怕起来，可不知道如何阻止。另一个心跳很快同心跳一样快了，甚至隐隐的有了超越的架势……小乙的失血感更强烈了。
淋浴在红光中的小乙可不觉得轻松，身上的灼热感越来越明显，白皙的皮肤一片通红，体内诡异的心跳声已经太快了。
小乙觉得身体内的血液好像越来越少了，四肢乏力，甚至清晰地感受到血液的流失。大脑变得迟钝，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割开了口的水袋，慢慢的干瘪。意识有些模糊了，大脑的血液渐渐不够用了。会死吧，我不要死！
“汇报读数。”
“55……”
“57……”
“59……”
“60……”
“目标开始痉挛……”
“再让他撑会儿。”
玻璃房间的红光中，被固定在机械椅上的孩子抽了疯似的浑身抽搐，抖得整张椅子都跟着晃动起来。
“68……”
“69……”
“70……”
“70……”
“71……”
“71……”
“71……数值稳定在71。”
“相当高的反应，”防护服深吸一口气，“评级多少？”
“A级……”
“目标晕过去了。”
“好了，就这样吧，把机器关掉。”
玻璃空间中红光渐渐熄灭，防护服的手指在玻璃上对着躺着小乙的方向摸了摸。
“还好不算太高，”防护服面色复杂的说，“评级太高的小鬼可活不长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