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看了白若梨一眼,就像是不相干的人一般收回了目光,只焦急地望着手中的长剑。
南姜看着那人,好像是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看见那跪着的人还在,这才露出了笑容。她想走过去叙叙旧,抬起的腿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南姜这才明白,原来,她和那人之间早已经隔着千山万水,哪怕咫尺之距,却已是远如天涯。
顾写意看了一会,又转头看了看南姜的表情,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住了南姜的半个身子。
楚云飞的漠视、南姜的犹疑以及顾写意的戒备,如此种种都让白若梨心寒不已。原本应是最亲近的知己爱人,如今却是咫尺天涯,难免让人生出逝者如斯的感概。
诚然,岁月是把伤神刀,刀刀催人老;时光是张凉薄弓,箭箭射人心。
白若梨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窖,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种表情。
想来,这几年阿然到底成熟了不少,连心思也玲珑剔透了许多。他知此时绝对不是白若梨同当年旧友们叙旧的好时机,重重地咳了一声,虽依旧望着白若梨,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着身后众人,他说道,“各位师弟、师妹,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山不转水转,离别终有聚时。此番出谷送信,还望各自珍重!”
在阿然的身后,众弟子齐声应道,“师兄珍重!”
这些弟子难得下山,又是送信这样轻便的差事,自然一个个的热情高涨。
各自告了别,年轻的弟子们三五成群的御剑而去。
一时之间,满天都是五颜六色的剑芒,直到消散在远方天际。
媚娘等众人离开了,才敢小声地询问,“师父,方才那人是你的故人吗?”
“故人吗?”白若梨轻声呢喃,“算是认识的人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根本不像是在回答媚娘,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
媚娘嘟了嘴,又问,“那人不是师父的朋友吗?师父从前在长安谷没有朋友吗?那个又黑又瘦的男人是师父以前的爱人吗?那个胖女人抢了师父的男人吗?”
“朋友吗?以前是有的,就是你口中又黑又瘦的男人和胖女人。他们是我在长安谷时最好的朋友,但现在没有了,在这里再也没有朋友了。”白若梨低了头,只觉得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媚娘僵僵一笑,“你看我,都忘了,师父和庄主的感情这么好,怎么会还有旁的爱人呢!是我说错了话,该打!”
“你没说错话,我曾经也以为会和那人一生一世,结果他今日根本就没认出我来。”白若梨语气平淡。
白纱遮住了她的脸,媚娘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也看见了她放在身侧的手一直在抖。
媚娘一下子就猜到了白若梨之前的爱人是谁,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有了心灵感应,她说,“师父,那人不及庄主的万分之一,无论相貌还是能力都配不上你。要我说,和他分开,是师父的幸运。师父是有福的人,就该遇到庄主这样的人!”
白若梨不着痕迹地将手拢到袖中,双手交叠放到了身前,佯怒道,“一天到晚竟想这些有的没的,功法怎么不见你学的如此认真?闭嘴!给我跪好了,再敢乱说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媚娘也乐的配合,忙板了一张脸,朗声应道,“是,师父,媚娘知错了!”
于是,师徒二人继续跪了下去。
白丹一是晌午殁的,傍晚就开始陆陆续续有赶来奔丧的人。
白丹一这一生慷慨而且磊落,可谓是深得民心。来奔丧的人们都自觉披麻戴孝,最差的也是着了素色的衣冠服饰,光是带来的挽联、花圈、香烛和纸钱一时间都数不过来,哭号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这一跪,便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修仙之人身体本就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哪怕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媚娘也只是略显疲倦,至于白若梨就连那点疲倦也没有。
宸月是第二日午后赶到的,同行的还有玉家兄妹。
白若梨略有些吃惊宸月带这两人同来。就连媚娘也对这样的安排颇有微辞,小声在白若梨耳边嘀咕,“师父,庄主这也太欺负人了些!你在这里为长辈守孝,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场合,他怎么能趁你不在就带玉冰卿那个小妖精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小妖精是他的夫人呢!”
宸月亲自赶来奔丧,派出作陪的自然也要有些身份,故而前来迎接的是白若梨的大哥白若寒。
白若寒看了一眼白若梨,又看了一眼玉冰卿,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宸月说道,“魔君身边的这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君后花与幽?我这人没什么爱好,不过素来尊重强者,早就听闻君后之名,今日得见也算人生一大幸事!”
白若寒这人本就高嗓门,此番故意为之更是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周围人的目光就都锁定在了这一行人身上。
然,这正是白若寒的目的,他在替白若梨报仇。
魔君大费周章迎娶的君后到底是谁,白若寒心中清楚的很。此番,自己的七妹白若梨还在那跪着,身为夫君的宸月不管不问不说,还带了那玉冰卿前来,是欺长安谷无人不成?
白若寒相信,这些来奔丧的人,定会有当初参加过魔君与君后大婚的,就算真的没有,也总归会有认识那魔王玉冰卿的。宸月娶的是花家小姐,这件事可以说的上是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宸月不带着自己那千挑万选的夫人,反而带着这个对他痴心不已的玉冰卿,这景象当真是耐人寻味。
一时之间,周围众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媚娘又覆在白若梨耳边咬耳朵,“师父,你说,我现在收回夸奖庄主的话,可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