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长老是不是还说,让你把我乱棍打出去?”白若梨扯动嘴角,笑得戏谑。
白若竹嘴角抽了抽,到底扯出抹僵硬的弧度,像是要笑,却很是别扭。
“那人早就被逐出了长安谷,与我长安谷再没有丝毫的关系,还巴巴的来奔的哪门子丧?白若竹你身为护谷卫队的队长,也不出去管一管那些不开眼的小辈,当真要让外人以为我长安谷无人不成?你带着人把那个不长脑子又没心肝的废物给我乱棍打出去!”白若竹故意板着一张脸,眉目间的厉色与白丹月如出一辙,就连那语气都是白丹月惯常的语气。
媚娘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似乎是察觉气氛不对,她又往白若梨身后缩了缩身子。
白若梨虽然没有像媚娘那样笑的如此肆无忌惮,但面上到底染上了几分情真意切的笑意,“这倒是执法长老惯有的语气,倒像是她嘴里说出的话。不过,这么些年,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六哥竟有这般做戏子的天分!”
白丹月是真真的打心眼里的为她好,白若梨又不傻自然明白,她也知道白丹月对她不过是寄予了太大的厚望才会如此的爱之深责之切。
白若梨父母早亡,是白丹月陪她度过了最漫长难挨的岁月,也是白丹月给了她父爱般的宽厚严苛、母爱般的关怀温柔以及家的温暖挂碍。
因此,这些年里,不管白丹月如何责罚打骂,她也从未心生丝毫的不满怨恨,有的只是满满的爱与敬重。
白若竹倒是笑的开怀,“七妹还真是我的伯乐。若非七妹,六哥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长处呢!如此看来,若是有一天你离了长安谷,倒是可以涂上油彩上台唱戏,说不得还能混口饭来养家糊口。看来,我今日回去,该好好练练嗓子的。”
“六哥倒是不拘小节。”白若梨轻轻浅浅地开口应道。
白若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
倒不是他故意赶过来刁难这个妹妹,实在是许久未见,他寻思着叙旧一番。
然而,他向来不善处理人际关系,嘴里说出的话也生硬的紧。本来与这个妹妹就算不上相交过密,如此一来关系就更是雪上加霜。
但,白若竹总是觉得,能说上几句话,哪怕是勾心斗角的言论,也远胜过无,终归是好的。
然,白若竹欲说的话却被钟声打断。
钟声昂扬,整整响了二十八响,声声直插云霄。
那声音何其的低沉悲怆,犹如响在每个人的心中,让人痛到了骨髓深处,真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好像是大晴天打雷落雨,白若梨生生打了个冷战。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白若竹,却发现后者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亦是面如土色。
白若竹转身就往长安谷内走去,连句话也没说。
白若梨转过身去,紧紧拉了媚娘的手,颤着声音问道,“媚娘,你方才可听清了?那钟声一共有多少响,你可数清楚了?那钟声是不是二十八响,媚娘你告诉师父,到底是不是二十八响?”她的手抖的厉害,整个人也抖的厉害。
媚娘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还是如实回答道,“师父,方才那钟的的确确是响了整整二十八响。”说话间却紧紧握住了白若梨的手,似乎是想要通过这样轻微的举动给她绵薄的力量。
白若梨却猛地挣脱开媚娘的手,“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沉了一张脸,冷声说道,“媚娘,跪下!”
媚娘倒是听话,问都没问,依言就跪在了白若梨的右后方。
白若梨也不解释,只是放下了斗笠上的白纱,就那么沉默地跪着。
少顷,长安谷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号之声。接着,就有黄钟大吕、丝竹管弦所奏的哀乐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通灵的纸鹤伴随着“呼呼啦啦”的风声飞了出来,直接飞向四面八方。
一时之间,遮天蔽日,抬头望去满眼都是通灵纸鹤的身影。
“这些都是出去送信的纸鹤。长安谷一向为正道表率,广交天下之人,如今老尊主不幸殁了,自然要请这相熟的、不相熟的前来奔丧。我所料不错的话,还会着些弟子亲自去请那些有头有脸的前来!”白若梨轻声对着媚娘解释。
媚娘点了下头,算是应下,到底心中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已经派了纸鹤,为何还要遣弟子前去?虽说是要礼数周到,但请人奔丧这种事,家里都死了人,谁还会计较礼数周全不周全不成?
如此,两人在谷外一侧路边又跪了一盏茶的时间。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谷内的哭号声渐渐小了下去,只那哀乐依旧嘹亮,凄凄婉婉的。
从桥那头缓缓走出一队蓝白相间衣袍的弟子,看样子该有近百人。
领头的那个人看见了白若梨,拾步就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白若梨抬头去看,透过白纱的缝隙,隐约能看见张年轻的脸。
那个人白若梨还有些印象,好像是唤作阿然,以前总是跟在白若生的身边,办事也还算干脆利落,但就是颇有些傲气。
如今,岁月流逝,阿然脸上早已不见当年的傲气,看上去谦逊有礼,倒有了几分白若生当年的痕迹。
白若梨点头,算是应下,心中却是不禁感慨万千。
突然就想到了当年的旧友,白若梨向阿然身后望去,果然见到了又丰满富态不少的南姜、依旧黑瘦有力的顾写意以及成熟了许多的楚云飞。
双唇掀动,白若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
当年她的突然离开,虽说事出有因,但到底还是不辞而别,早就让那友情生出了嫌隙。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三人不约而同地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