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光,烈日炎炎,空气燥热的让人心生烦闷。
千里奔丧,风尘仆仆。
长安谷位于大陆西北,一路行去,渐渐开始有微风拂过,为沉闷的空气带来了丝丝凉意。
此番回长安谷,白若梨并没有带上宸月和花月夜,只带了媚娘一人,再加上一个白若生,一路御风而去,千里之遥不过转瞬而至。
在长安谷外面停住身形,白若梨三人徐徐降落到地上。
前方是一处断崖,崖前有石碑,碑上书“长安谷”三个大字,其字疏狂豪放。崖后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间云雾缭绕。中间有一峰格外挺拔险峻,似要刺破长空。周围各峰呈环抱之势,又如众星捧月。
一条长桥犹如天外飞来般,横亘于断崖与群峰之间。那桥确实吓人了些,两条细长铁链,上面每隔一步架了一块木板,颤颤巍巍,只两旁余有两条铁链作扶手。
长安谷,白若梨几年不曾回来过,眼前的一切明明没有丝毫改变,但心中竟然隐隐有一丝陌生之感油然而生。
那感觉很奇怪,既熟悉又陌生,让人唏嘘不已。
似乎白丹一还没有断气,长安谷的气氛虽然感伤却不悲痛。在白若梨强大的精神感应中,谷中之人个个都面含悲戚,但一切大小事务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见丝毫混乱。
白若梨今日作了白家内门弟子的装束,只在头上带了顶坠着白纱的斗笠。
媚娘安静地跟在白若梨的身边,穿的也是一件白家内门弟子的白衣,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边别了朵碗口大小的白色菊花。
那菊花竟是一朵真花,这个季节可以看见菊花委实不易,这一朵也是庄里的花匠耗费不少心血培植的。
白若梨伸手抚上石碑,笑的苦涩,眼中却满是追忆,“长安谷,又见面了。”她的声音轻浅,语气也颇为平淡,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白若生已经进谷传话去了,但白若梨心中还是隐隐不安,直觉白丹一绝对不会轻易见自己。
“师父,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媚娘好奇不已,轻轻拉了拉白若梨的衣角。
媚娘没来过长安谷,但在谷外一眼望去瑞气千条,她也能明白长安谷的不凡,因此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白若梨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苦涩,只是叹了口气,说,“今日,这长安谷,我们怕是进不去了。”
“时隔数年,七妹依旧如此睿智,当真是令人羡慕的紧呢!”有低沉的男声传来,喑哑而且压抑。
白若梨抬头去看,就见一黑袍男子自长桥那边缓缓而来。
男子穿一袭绣血红云朵的黑色长袍,左脸上扣了半张金色面具,没戴面具的右脸依稀可以看出这该是个英俊的男子,眼角眉梢却有种让人不舒服的阴郁。
他迎面走来,扑面而来的是是腾腾的杀气和逼人的煞气,就连他行走之间衣服的摩擦声都带着种冷冽森然。
“羡慕?”白若梨卷起了斗笠上的白纱,浅笑,“我有什么好让六哥羡慕的?六哥如今贵为长老,而我只是一介流放之人。六哥莫不是羡慕我在外面可以活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原来,这人正是如今长安谷的护谷卫队队长白若竹,也就是白若梨的六哥。
白若竹并不恼,反而挑着眉笑,“七妹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伶俐。不过,也正是这样的你才会如此讨人喜欢。话说,七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可是时常挂念着七妹呢!”
“我不在长安谷,无人可以供六哥继续消遣捉弄,六哥的日子怕是过的甚是无聊。难怪六哥会如此记挂着我了!”白若梨依旧笑着,好像除了笑没有其他情绪一样。
白若竹摇头,“我是真心挂念着你,七妹却如此看待于我,真是让六哥伤心!你不在长安谷,就连那大荒山上的那一群老虎吃饭都不香呢!你不过是时常去陪它们玩耍一二,它们就能如此想你。我可是和你从小长到大的六哥,自然也会想你。”
白若梨捂嘴偷笑,“六哥真是说笑了。六哥可是罕见的驯兽师,大荒山的穷奇哪一个不是被六哥驯服过的,它们可是唯六哥是从。”
白若竹撇嘴,“七妹真是小气,我从前不过是同你开玩笑罢了。我们这一代人,我不同旁人开玩笑却找上你,那不更能说明我同你最是亲近?”
白若梨不置可否,只沉默以对。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桩桩件件,若说白若竹对她亲近,白若梨自然也是认同的。但是,若说是因为亲近才捉弄,她又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白若竹此人素来冷漠无情、心狠手辣且又喜怒无常,说一句话能有无数个意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白若竹似乎有些凄凄然,苦笑着说,“罢了罢了,谁让你天生就是个没有良心的,和你计较这个倒显得我咄咄逼人了。”
白若梨撇嘴,依旧不言不语,但心中却把白若竹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才没良心,你才天生没良心,你全家都是天生没有良心的!
然而,她却忘了,她与白若竹本就是一家人,若是白若竹全家都是天生没有良心的人,她自然也是没有良心的,她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白若竹又说,“我方才是从灵犀峰后的思过崖过来的。老尊主下了死命令,让我来拦住你,说是你已经不是长安谷的人,没有资格再进去!”
“我都明白。”白若梨一副了然的表情,“惩罚就是惩罚,是按照规定来的。既然我当初受了,自然不能违反。我身为白家直系子弟,更加不能够以身试法!”
“执法长老还说……”白若竹开口,却又顿住。他的表情很像是不忍,但她明白那根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