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三天,昔日月华庄门庭若市的盛景就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情的落寞景象。
以往,月华庄上妖魔人鬼多族混居,每日里从清晨热闹到午夜,不说每个角落都有人,却也是处处热闹的。
如今,走的走,逃的逃,留下的不过数十人,只能够勉强维持庄上日常的起居生活罢了。
早前人多的时候,白若梨命人拾捣出了不少的房屋建筑,现在不过三日就落了一层薄灰。
晌午过后,媚娘回来了。
自打三日前,知道了白若梨可以送白一诺进玄武大阵,媚娘便连夜赶去了京都的那个白家。
尽管白若梨早就知道,白一诺那孩子把责任看的太重,根本不可能抛下灭族之仇和京都这么大一个摊子自己苟活。可,见到昏迷不醒被扛过来的白一诺时,白若梨还是吃了一惊的。
同来的,都是些老面孔,当年青丘留下的那些人。白若梨叫不出名字,但脸却是熟悉的。
彼时,白若梨正在指导桃花改进阵法,她撑着下巴坐在清水池旁边的柳树下,就那么看着桃花的举动,偶尔开口提点上那么一两句。
媚娘就是这个时候来到清水池的,匆匆忙忙的,但还是不忘带上了几样可口的点心瓜果。
“师父!”媚娘行礼,这才将手上的食盒打开来,把里面那一只只小碟子摆在白若梨的面前。
风月场里出来的,惯会察言观色。桃花见此情景,也不摆弄阵法了,凑过来拿了一碟点心,塞的嘴里满满当当的,她还不忘抽空说道,“不练了不练了!今儿个这是什么鬼天气?也太热了啊!我还是吃点东西回屋睡午觉的好!”说着,人就起了身,“请师父安,弟子去午睡了!”
白若梨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弟子告退!”桃花说着,转身就走,手里还抓着那碟子糕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喜欢吃那点心呢。可,白若梨和媚娘却看的清楚,那碟子里放的,分明是她最不喜欢的杏仁酥!
“小诺来了?”
“来了!”
“他同意了?”
“没有!”
“那怎么……”
“不需要他同意!”
白若梨叹了一口气,“媚儿,你虽然是他的亲姐姐,可是有些事情,还需要他自己来做决定。”
“他既然做了我青丘一族的族长,那么便不能再自己做什么决定了!”说这话的是白愚伯,后面还跟着当年那几个留下来的青丘族人。
几十年过去了,白愚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的白大长老,他鸡皮褐发,老眼昏花,还拄着拐杖,看上去行将枯木,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人族老者。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位老者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洪亮。
白愚伯身后,紧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人,在那男人肩上扛着的正是已经昏迷不醒的白一诺。
在白若梨这里,不管怎么论、从哪论,这位白大长老都能算是前辈了。
白若梨起身见礼,笑的客套,说,“白大长老,多年不见,一切无恙否?”
“劳花夫人记挂!”白愚伯笑的一脸和善,脸上的褶子像是盛开着的菊花,与当年那个不苟言笑的白大长老判若两人,“托夫人的福,一切都好!”
时光流逝,给每个人都带来了礼物,有的是成长,有的是衰老,有的是相遇,有的是别离,而有的却是世俗。不管你是否因这份礼物而欢喜,但你总是无法逃离,只能去接受。
那男人将白一诺放下,扶着他不让他因昏迷而摔倒。
白愚伯又说,“又要有劳花夫人了!”
白若梨没有动,“大长老可否想过,小诺醒来会怎样?既是他不愿意,你们又何必强求呢?”
“青丘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白愚伯叹气,“他是我青丘的族长,又何尝不是我青丘狐族所有的希望?”
他说,“青丘没有第二颗九尾之心,也没有那么多逝者残存的血脉之力可以强行抽调凝聚九尾。族长和白媚娘,他们可能是我青丘一族最后的九尾狐了。”
他说,“没有九尾狐的青丘之国,还能算是什么青丘?青丘立足的根本,不是数以万计的普通狐族,而是九尾狐、八尾狐……甚至三尾狐,是这些多尾狐族体内所蕴含着的、丰富的血脉之力。这些血脉之力源源不绝,生生不息,它们构成了青丘狐族优秀的血脉传承,将无数的法术和能力通过血脉延续下去。”
他说,“对于青丘来说,九尾狐是信仰,也是图腾!若是没有他的存在,青丘就会像当年一样任人宰割!”
他说,“青丘需要一位能够带领大家振兴青丘的族长,而不是一个冒冒然然死在天之劫下的烈士!”
他说,“为了整个族群的荣耀,我们别无选择!哪怕是要为此违背族长的意愿,我们也义无反顾!”
他说,“若干年以后,族长破阵而出。到时候,我若是没死在天之劫下,这把老骨头就算是交代在他手上又能如何?今日,便是冒着日后被族长赐死的风险,还是希望夫人能够成全!”
他一说完,后面的几人也是异口同声,“求花夫人成全!”
这么多年过去了,白若梨见过不少的人和事,可最团结、最勇敢、最大公无私的却还是青丘的狐族。
没有哪方势力,可以像青丘狐一样,每一个成员都把生死置之度外,心心念念的都是整个族群的强大!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有分歧,也会有派系,可关键时刻又能一致对外。
强大的族群!
白若梨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她总是说,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没有人可以替别人的人生做决定。
但是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谁又不是被别人推着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