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满堂春算是月华庄客院中最好的一处了。
院子里有人高的松柏,在院子里侧围着墙绕了一圈,四季长青。春天有门口处的几株迎春花竞相吐蕊,夏天有一路漂亮的蔷薇花白玉堂夹道欢迎,秋天有高大的桂树满院飘香,冬天还有墙角的一株红梅傲雪凌霜。可以说,这里,四季如春,满园的春色,故而得名。
听得花月夜此话,白四长老一惊,“公子这话何意?可是我大哥出了什么事?”
花月夜面上划过不忍,不过很快就隐没下去,他向着屋里的方向指了指,“白大长老一切安好,出事的……算了,四长老自己去看吧!到底是来了月华庄,晚辈还是应该去知会母亲一声,先行告辞!”
说罢,行了礼,未等白四长老客套,就转身离去。
一路去芍园小筑,路上竟见到了白愚伯行色匆匆。
花月夜只得顿住脚步,行了礼,道,“白大长老,四长老等人都安排在客院的满堂春里,从此处直走,遇到假山右转,盏茶时间就是了。”
“少庄主这是要去见夫人?”人家客客气气地行了礼还给指了路,白愚伯自然不好视而不见,故而抱拳回了礼这才问道。
“青丘今天来人了,大长老还是早些过去看看吧!晚辈也是因为这个要去找母亲说明一下。”
“青丘来人了?青丘来的是谁?少庄主可认识?”
“未曾见面,只听下人回报,来人可能不大好。”
“不大好?!”白愚伯大惊失色,顾不上和花月夜继续说话,掐了法诀,一溜烟便冲了出去,也顾不得在旁人的宅子里使用法术于理不合了。
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花月夜一拍脑门说道,“我也真是笨,明明可以使用法力的啊!”说完,扬长而去。
芍园小筑,天刚刚黑下来,连个人影都没有,这般万籁俱寂下,竟平白添了许多寒凉萧索。
花月夜一路行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心知白若梨定是去陪伴宸月了,便径自去了书房。
他甫一跨过门槛,那处地下入口的墙壁就已然打开,从里面传来白若梨低低沉沉的声音,“进来吧。”
穿过甬道,花月夜刚到门口,正好瞧见白若梨从棺椁里坐了起来,只觉得心下一阵微酸。
白若梨也不起身,只用慵懒的目光将他那么看着,伸手理了理脸边碎发,问道,“大厅里的人都走了?”
“母亲方才在做什么?此间寒冷异常,您身子不好,实在不宜多作逗留!”花月夜也不答,只没好气地瞪着白若梨。
“此处冷是冷了点,但在你爹身边却是极温暖的。这里平日里也没个什么人,你爹虽然性子沉闷了些,也耐得住寂寞,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他太过孤单。”
花月夜只觉得心下那些酸气一股脑跑到了脸上,就连鼻子眼睛也有些发酸了。素日里见到的母亲,坚强勇敢,好像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能重新撑起来,今日这般柔软无助的样子当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母亲,父亲已经走了。”花月夜微微高仰着头,因为他怕自己稍一低头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白若梨还在笑,倒是有那么几分恬静美好的意味,她说,“是啊,我知道。但他总归是要回来的,这里才是他的家。”
“母亲!”他低声呵斥道,少年已是不经意间红了眼眶,“您清醒一点!”
白若梨一愣,离开了棺椁,笑骂道,“你这浑小子!说吧,这么着急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花月夜面色一沉,“青丘被灭了族!”
“什么?”白若梨尚在怔愣之中未曾开口,已有人率先说了话,“夜弟,你这话可是……可是真的?”
花月夜这才看见,在棺椁不远处有一片硕大的莲叶,而那莲叶上趴着一只小小的白色九尾狐狸。
许是这个消息太过令人震惊,她连人形都未来得及变,就在水上一路小跑,急吼吼地冲到了花月夜面前。
花月夜自然知道这是谁,世间除了他的师姐、母亲唯一的弟子白媚娘以外,哪里还能找来第二只九尾狐。
可越是知道是谁,那个肯定的回答就越是无法开口。
然,正是这样的沉默,让媚娘心中清楚地知道,青丘……是真的灭了!
白光一闪,媚娘已经恢复了身形,她面色惨白,双手紧紧地抓住花月夜的衣领,“夜弟,你告诉我,我父亲呢,我母亲呢,宁儿呢,我的那些个兄弟姐妹还有青丘族人呢?他们……可还活着?”
尽管心知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媚娘还是问出了口,或许真的有什么奇迹呢,或许他们真的还活着呢!
“媚娘姐姐,我急着赶过来传信,未曾见到来人,只听说十几个人浑身是血!”
“只剩十几个吗?那么多族人只剩下十几个了吗?”
白若梨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先别急。事情到底如何,尚未可知。我这就亲自带你过去看看!”
言罢,又拉住了花月夜的衣袖。
媚娘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经到了满堂春那处院子。
媚娘挣脱白若梨的手,不管不顾地就冲进了屋子。
不一会,屋子里就传出了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白若梨扶额,再抬首时,就看见急急赶来的薛瞎子。
“朝谦,你怎么来了?”
“若梨,我刚刚在推演命数,故而此间之事我比你还要清楚的多!”
“此事是何人所为?”
“不知!”
“连你都推演不出?”
“此事蹊跷,我反复推演了三遍,也只隐约看出此事与极北炎冰狱的那处封印有些关联。”
“又是封印!”白若梨咬牙切齿。
“这天,要变了。”薛瞎子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