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黛快步赶到巷子口,赫然望见两个魁梧汉子正把水风眠往一个大麻袋里装。水风眠双眼紧闭浑不挣扎,显然已被打晕。奇的是,作为帮凶的顾屿竟也遭了黑手,被人胡乱扔在墙角,一动也不动。“给我放开。”云初黛气得声音发抖,但配着她冰冷的语气,却是听不出半分慌乱,反而让人听得脊背发凉。
两个大汉乍听见云初黛的叱令,莫名打了个激灵,待看清来人,又纷纷露出满脸讥笑。其中一人二话不说就去拉云初黛,想将她拉进巷子里来,看来这两人虽横,也不敢当街抢人。云初黛侧身避开,抬腿踢向正把水风眠的脑袋往麻袋里按的壮汉。那汉子哪里料得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竟会越过同伴来攻击自己,当即被踢了个踉跄,当然这纯粹是因他猝不及防,云初黛的力道对他来说软绵绵的浑没威胁,但越是如此,他反而愈加怒火中烧,想也不想,立时弃了水风眠,抡起老大的巴掌就向云初黛当脸扇过去,口中骂道:“臭娘们,敢踢老子!”
那原先想去拉云初黛却抓了空的汉子也丢了老大面子,不过他的报复方式要迂回些,先去摸起了搁在一边的棍子,这才闷声闷气的去打云初黛。云初黛现在的身体,连走得稍快些都吃力,又岂能在两个大汉手底下游走,只支撑了片刻,便不知被谁一把推倒在地,那吃她一脚的大汉终于得以往她脸上落下一巴掌,直打得她耳中巨响,双眼发黑。还未等她缓过劲来,另一个汉子又一闷棍夯在了她头上,她的额头立刻流下一道血线,人也随之再没了知觉……
“老大,醒醒。”
“老大,快醒醒。”
顾屿渐渐恢复了知觉,稍一动,便觉脖颈间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直吸凉气。两个围在他身边的青年见他醒来,皆露出喜色,纷纷道:“老大,你终于醒了。”
顾屿睁开眼,缓了口气,待看清身边之人,稚气的脸当即就是一垮,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瞪着双眼,语气恶劣,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小绵羊般的乖顺模样。
一青年满脸懊恼,当即开口:“老大,卢老板的人不地道!他们先是坏了规矩,跑这儿来说要收货,但您的货还没到,我们便让他们先回,可他们不听,不但偷袭我们,还抢走了我们身上的定金,等我们醒过来的时候,您也躺这了。”
顾屿在二人的搀扶下起了身,听罢狠狠的啐了一口,道:“吗的,姓卢的是要上天吗?连老子都敢坑!”
两个青年唯唯诺诺的给他顺气,一人说道:“老大,卢老板这次太反常了,以往他只给咱们报数字,咱们只管照数字给他送货,可从没指定过要绑谁啊。这次他不但点名要那两个丫头,还干出这种事来,这里边别是有什么猫腻吧?”另一人也连忙帮腔。这二人穿着虽不华贵,但也算整洁,又高出顾屿许多,却对着一身破烂、还只是个半大小孩的顾屿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观之颇为可笑。
顾屿哼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来,赫然是水风眠的那个,原来他早在水风眠给他擦眼泪的时候,就把钱袋又偷了过来。他将沉甸甸的钱袋晃了晃,道:“普通人家的姑娘,可不会带这么多钱上街。”说罢打开钱袋,掏出一把银子,他身边的两个青年当即露出贪婪的神色,望着银子直咽口水。
顾屿白了二人一眼,道:“德性!”说着往二人怀里各扔了一锭银子,二人压抑着脸上的喜色,纷纷把银子往里收,顾屿拦道:“别急,你们看看这银子。”
二人闻言又把银子拿了出来细细打量,只见银子底部赫然刻着官家印记,不由愕然:“这……咱们抓了官家小姐?”
顾屿又哼了一声,道:“姓卢的若是不惹老子,人我们抓了便抓了,可他闹这么一出,说不得得扯他一层皮来。”
顾屿与二人说道了一番,三人这才从巷子里出来。周围的摊贩有好事的早已往巷子里探过,知道顾屿吃了瘪,此刻见他出来,皆低下脑袋,生怕他寻自己晦气。
顾屿也算是当地一霸,年纪虽小,心计却深,更是个心胸狭窄、瑕疵必报之人。他自幼无亲无故,自然受过不少当地地痞甚至商贩的欺负,但他当时只冷笑着挨打,既不讨饶也不放狠话,回头却想方设法去闹腾别人家里,不搅合得鸡飞狗跳不算完,事后就算被人找上门来算账,只要没把他打死,便又得他一通更狠的报复,久而久之大家皆把他当了空气,没事绝不主动招惹,顾屿也得了个“小魔王”的绰号。
他也颇有些赚钱的门道,靠着一张嫩脸,坑蒙拐骗信手拈来。弄来的钱他也不乱花,专挑些能使唤得动的打赏。那些人大多骨头软,又没本事,得了好处自然听话,更号召了更多“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待手底下的小弟招得够了,他又主动寻一些地头蛇的麻烦,一些骨头不太硬的大多归顺了他。渐渐的,他的手下也有了规模,小偷小摸得来的银子自然再也不够,便开始干起了些更赚钱的无本买卖,卢老板便是他众多生财之道中的一条。
卢老板认得一个画船老板,那画船可并非卖画的船,而是个专供人消遣的勾栏场所。那老板共有四条大船,每隔三个月便沿着江水发出去一条,船上的姑娘分三六九等,初收来的,或是姿色略差的皆发第一条船,往后的质量依次上升。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第一条船上最差的姑娘,也绝非一般妓院里的姑娘可以媲美的。这四条画船自发出开始便成了沿水一带的特色,不知多少男子流连在这江畔的绝色柔香中不可自拔。
画船生意好,自然要不时从各处搜罗姑娘,卢老板做的便是此等买卖。他算是画船在这一带的话事人,有些为生活所迫实在走投无路,又颇有些姿色的姑娘,若是想走这条路,便会通过特别的渠道与卢老板联系,当然这样的姑娘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货物”还需要从顾屿这种人手里去收。其实此地原先与卢老板合作的并非顾屿,只不过先前那人的势力已被顾屿彻底端掉了,说起来二人合作的时间并不久,往常偶尔也会有因在价格上谈不拢要瞪眼子的情况,但像今日这般直接打人抢货之事还从未发生过。
两个大汉各自扛着一个麻袋从卢宅的侧门进了去,七绕八拐的到了一处独门小院,卢老板早已等在了那里。那卢老板个头不高,眉目清秀,肤白唇红的,浑不像个男人。不过他一身装扮可不含糊,抛去身高及相貌,可是个正儿八经的有钱公子哥。
卢老板细眉微蹙,不满的嗔怪道:“怎么这么久才来?”
一个大汉赔笑道:“卢老板息怒,这不是赶在画船收货前送来了么?”
另一大汉也开口道:“是啊,还是之前那班小子靠谱,这顾屿可不怎的,拐俩娘们花了这许久。”
卢老板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苛责他们,反问道:“顾屿这次没坐地起价?不是他的作风啊。”
一大汉讥笑道:“他倒是想,可惜被咱哥俩先一步把给人抢来了,他手上没货,可不只能认怂么?要我说,这鬼大点的小屁孩,他.娘.的有个毛的本事,就他还想当这武川的扛把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毛长齐了没。”
卢老板一皱眉,不悦道:“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还有,少在我面前说这些粗俗话。”
那汉子显然以前也被警告过,当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赔笑着带过话茬道:“我们先把货送仓库去。”二人当即就迈开步子往院里走,不妨卢老板突然发话:“慢着,把她们送我屋里去。”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皆面露难色。一人开口道:“卢老板,虽然这两人是您点名要的,不过毕竟是画船的货啊,您这……嘿嘿,不好吧。”
另一人也劝道:“是啊卢老板,这货你要是喜欢,给大老板说一声,您要上画船可没人会拦着,可若这货在上船之前给开了瓢,那这一单兄弟们可就白干了,您可别跟钱过不去啊。”
卢老板瞪起双眼,怒道:“你们当我是你们吗?我说送我屋去你们照办便是,哪那么多废话!”
二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忽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风急火燎的赶来,对着卢老板一哈腰,道:“老板,顾屿的手下带了一大帮子人来,说要讨个说法。”
卢老板听罢更加气愤,狠狠剜了两个大汉几眼,道:“听到没有,都是你们干的好事!还不赶紧把人送我屋里去?给我把人看好了,回头找你们算账。”说罢便同那报信的管家一道离去了,并吩咐他将能召集的人手都叫上,毕竟小魔王这称号可不是白给的。
两个汉子可知道云初黛和水风眠能卖不少钱,二人单论相貌已算上等,更何况还是双生子,这样的货若是被卢老板先给采了,大老板倒不会弃了不收,但价格总会大打折扣,因此他们才不愿将二人送去卢老板的屋里。但现在他们可是闯了祸了。
先前他们颇看顾屿不起,认为对方仅是个黄口小儿,能有何本事兴风作浪,因此一看水风眠进巷子,就知道这单顾屿定会坐地起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抢了,少了顾屿这一环,他们还能多得些银子,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可没想过。而现在连平时淡定得跟块木头似的管家都沉不住气了,足见顾屿的势力是真的不小,这次若是事情闹大,说不定他们直接就会被卢老板给辞了,到时候货无论卖出什么价,可都跟哥俩没关系了,他们哪还有功夫去计较卢老板想对这两个姑娘做什么,连忙将两个麻袋背起,飞也似的送去了卢老板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