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自己的哥哥要带领大军前往西南方向锦泊城驻守,齐玉整个人发蒙,那可是跟拓木族接壤的地带,常年战乱不止,而且拓木族向来以制毒用毒闻名,去那里镇守的军队将领常被毒害。在白鹳派里就有一位拓木出身的师兄弟,阴险沉郁的让师父王坤都有所忌惮。
“哥,你不能去!”齐玉拉着齐士武的胳膊,神情分外紧张,更何况此次圣上下旨,不许齐家女将跟随,让她们驻守王城,理由当然是西南地处偏远,蛮夷居多,女兵跟随,多有不便。
齐士武下意识揉揉还未痊愈的屁股,挥了挥手中圣旨,“这是圣旨,我的傻妹妹。”他虽言辞戏谑,但神色却并不轻松,他不在乎去镇守边关,更不在乎去蛮夷之地,只是他不想在诺没有醒来之前就离开,他们还没有订婚,他还没有给她应有的承诺。
“武儿,你放心去,你爹会照顾好娘和玉儿,还有······诺。”齐田蕊安慰着儿子,也明白自己夫君失望落寞的心情,她只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蓝家让齐士武去镇守西南不是为了削弱齐家的力量。
齐士武依旧孝顺的行礼,“爹,娘,你们放心就是,我······去看看诺。齐玉,你也该回军营操练麒麟营。”
是梦还是现实?诺早已分不清楚,她只是知道哥哥一直陪在她身边,总会温柔的看着她,从天黑到黎明,似乎只要她“醒来”,他就一定会在身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偶尔会摸一下她的手,她的额头。她甚至能看到他漆黑的瞳眸中她依旧沉睡的脸庞,她不忍哥哥这样日夜看护,更不想让他为自己感到伤心难过,不想看他自责心痛,但她却始终醒不过来······梦里,总有人拉住她的手,让她看一个陌生的世界——那里,四季如春,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有一个穿紫色裙衫的女子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梦中,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女子身材纤细,看背影也知道她肯定是绝世美女,一头银白靓丽的发丝,期间夹杂着密密的金色发丝,迎风飞舞,甚是美艳。诺不止一次出声问她是谁,但她却从未转身,更没有回答。
“诺,我明天就要出征了,是去西南锦泊城驻守,征讨拓木族,不知道你能不能在我走之前醒过来······”齐士武轻抚诺的发丝,比起之前毛躁的棕发,她沉睡的这些日子,头发倒是柔顺靓丽了很多。“我知道,你在用自己的方式逐渐恢复,但我求你努力让自己尽快醒来。小时候,你每一次沉睡我都提心吊胆,生怕你就这样一睡不起······我的小懒猫,咱们的婚事一拖再拖,但在我心中,只有你是今生唯一的牵挂。”
“每天都来,每次都说一样的,不累啊······”靳麓一脚迈进房间,看到齐士武轻抚诺的发丝、脸庞、手臂,他就有些忍受不了,之前还只是摔摔打打,今天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齐士武看着外面的天色,整理了一下衣衫,慢慢从怀里拿出牛角梳放到床头,“麓,拜托你照顾好诺······还有,不准打诺的主意,她是我的未婚妻!”
依旧是自己卧房的窗棱,透射进丝丝细微的晨光,夹杂着可爱的微尘,在夏末晨露凝重的早上来回跳跃震荡。诺静静睁开双眼,略显疲惫,她不确定这是梦还是现实,她在等,等梦中的女子出现,模糊中她总觉得自己被那女子绑架了,似乎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唯美的梦······
“小姐,你醒了?”沙云手中的水盆掉到地上,星星点点的水珠溅到诺的脸颊,温润清凉······
诺猛然睁大双眼,轻轻用力便坐起身子,以前起身总是会伴随头晕目眩的症状也不见了,她整个人都轻松很多。“这是······”抬手看到床上的牛角梳,分外眼熟……这不就是那天在街上看到哥哥买的那把梳子?是买给自己的?恍惚间诺才想起之前给哥哥梳头,他一头乱发甚是难梳理,硬生生掰断了梳齿,原来,那么粗心的他竟想着再买一把来送给自己。
“我哥呢?”
“少爷他······他今天天不亮就回军营了,辰时出征……小姐!”沙云板着手指算时辰,转眼就看着诺一袭白衣飞奔出去。
“马。”诺赤脚奔至马厩,也没看马儿有没有配鞍和缰绳,纵身上马,她双手扶着马颈,双腿猛然加紧马肚,“拜托你,我要去找哥哥。”
马厩小斯显然不明白一向不会骑马的二小姐这是闹哪样,但眼看着马儿四平八稳的飞奔出去,他还是吓得坐到了地上,目瞪口呆。
诺的发随风飞扬,她贴紧马颈,随着马儿奔跑,犹如马背上的仙灵,素纱白衣映衬下的躯体再不是娇弱不堪,她的美随风灵动。
“让开!”马儿横冲直撞的闯入出征大军,护卫随即大喊,让步兵让出一条通路,随军将士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手执刀剑长矛,严阵以待。
“吁······”诺气息平稳的停住狂奔的马儿,直立起身子才发现马儿已经将她送到哥哥面前。
傲然挺立的齐士武端坐于马上,刚刚接受完圣上的誓师礼,对待来路不明的马儿,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擎苍。“诺?!”看到她挺直身板,面色微喘,再到她披头散发,赤脚素衣的模样,他翻身下马,上前伸手接她跳下马来。
诺就这样悬空着被他抱着,现在才发觉自己的鲁莽和不得体,“哥哥,我······我醒来没看到你,梳子······出征······”诺羞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
“我知道,是我不好,没有等你醒来跟你道别。梳子是我打算做订婚礼送给你的,可喜欢?”齐士武心疼得轻抚诺的背脊,甚是怜爱的看她羞赧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喜欢······”诺觉察到哥哥的目光,微微低垂着目光,才发现自己赤脚踩在他的军靴上,“我······”真的是太过羞愧,现在看清了哥哥含情脉脉的眼神和周围瞠目结舌的士兵以及踮着脚看热闹的百姓。
在齐士武宠溺的目光中,诺的心鼓胀的满满的,当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对方时,其他的一切也就都不重要了。诺终于敢直视着齐士武的双眼,像是初生的婴孩儿,生平第一次笑得天真纯洁,毫无杂质,“我真的很喜欢。”但是她却是两手空空的来的,“借哥哥的匕首一用。”用青丝做定情信物总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齐士武看着诺不假思索的割断发丝,他便也将自己的发丝割断,分成两股,她的棕发与他的黑发编成一根,交由双方共同保管,至此青丝缠绕,再难分离。齐士武不由自主的轻吻了一下诺,倒是引得随行兵将目瞪口呆却也不敢喝彩起哄。“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接过陆毅霖递过来的布鞋,他俯身为她穿上,解开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并温柔的将她放到自己的马背上,“傻丫头,你倒是胆子大,没驯过的马也敢骑,让黑锣驼你回去吧,你的这匹就给我了。”
齐士武掠过自己的将士看到靳麓阴沉着脸挤过来,诺侧身坐在黑锣上,静静的看着他将缰绳交给靳麓,看着他骑上自己带来的马儿,看着他将发编揣入胸口,看着他整装待发离开。
黑锣闷声哼了两哼,由着靳麓牵着它往回走,“我知道你舍不得他,或许不用多久我就会带你去找他了。”
“不行!”靳麓头也不回的闷声喝道。
黑锣温顺的驮着诺慢悠悠往齐府方向走,诺只顾抓紧马鞍,心思全在牛角梳和发编上,完全忽视了靳麓的态度。直到到达齐府,她才发现自己又闯祸了,爹娘焦急不安的四处走动,整个齐府的家丁都出动了······
“你才刚醒过来,怎么好就这样乱跑。”齐田蕊“怨怪”又心疼的给女儿裹好披风,“武儿很快就回来······”
诺平静等待的生活在齐士武离开五天后被打破——鸿城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巫兰族圣女一行,家家户户都在清扫门面、街道,斯卫国王城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般热闹,即使当初蓝家入主鸿城,鸿城的百姓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希望的期待。“民间一早就信奉巫兰族神力的信仰,咱们家中也应该供奉历代巫兰族圣女的神像。”齐季同难得这么高兴的指挥下人打扫房屋院舍,却没有注意齐孝忠夫妇脸上异样的表情。
家里当然不能挂历代圣女的神像,若是有人每天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齐家二女儿与画像中的人相似可怎么得了?“圣上的意思是让咱们全家都去参加迎接圣女一行,齐玉已经被调去保卫蓝羽宫。”齐孝忠面色凝重,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巫兰族的人,在预料之中却无法让他接受。
“玉姐姐这么快就被调到蓝羽宫······”诺愁眉苦脸的摆弄着手中的牛角梳,她不想姐姐去偏远西南锦泊城对付拓木族,更不想姐姐进宫去守着那个蓝雪长,但她却是没有办法的在自寻烦恼。“麓哥?我今天又不用吃药?”诺困惑的看着靳麓在药橱前忙碌,似乎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不用。”靳麓依旧埋头做事,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有一颗不安躁动的心,他反复为诺诊过脉,就是不明白她这么快康复的原因,看着诺气色越来越好,全然不似羸弱娇嗔十几年的病患,他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看到的到底是不是这个诺。靳麓无奈苦笑,十八年了,多少次他背着她上山采药,多少次守护在她身边,眼前这个灵动活泼的姑娘不就是他一直梦想着的诺?怎么当梦想变为现实,他反倒是第一个不敢接受的人?
“麓哥,巫兰族的人真会法术?他们的法术能干什么?”诺自言自语着,手指伸进茶杯搅动茶水,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窗外,看着那湛蓝澄明的天空,计算着哥哥离开的日子,“麓哥,我想去‘五色斋’看看峮裳姐她们。”
“不行!”靳麓对峮裳拉诺作伪证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他绝不原谅任何想要伤害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