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复征得娘亲的同意之后,诺带着沙云还有齐新等一干侍卫出门散心,“不能让小姐看到你们,不能穿侍卫服装。”齐府管家齐季同语重心长的叮嘱,生怕自己的儿子打扰了二小姐的好心情······毕竟她一直不喜欢被这样保护。
“沙云,你去给我买点儿莲藕酥吧。”诺坐在茶水摊里喝着茶,仔细想着如何甩掉齐新他们。
正在思索发愣,看着不远处一个乞丐只顾低头捡拾地上腐烂的食物,完全没有看到不远处的马车,诺飞奔过去将他拉到路边,两个人都是连滚带爬。“你要不要紧?”诺睁大眼睛也没看清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乞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别吃那个,不干净的,来,给你钱。”她将身上仅有的钱财给了那个乞丐······
诺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只是刚才冲着乞丐奔来的马车在诺救人的档口就停了下来,正好挡住齐府护卫的视线,紧接着,马车上的人迅速下车,诺猝不及防,被人硬生生拽上了车。
“公子,您亲自动手,未免太冒险了。”
“嗯。”那乞丐气定神闲的坐在车里,接过年轻女子递过来的毛巾,仔细擦干净脸庞,“时间过的真快······”
待到诺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现峮裳站在自己面前,而她的身旁站着那个曾出现在“五色斋”门口的年轻人,诺依旧觉得他面熟。“你醒来了,齐诺。”峮裳眼含笑意,依然是最初见到她时的模样······
“峮裳姐一直都知道我是谁······”诺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峮裳,她怎么会忘记了这个姐姐?虽然那时年幼,但是她却保全了自己的性命,那眼前这个男子,恐怕就是当初绑她的非筱,他们的主子——那个背对着她的男子恐怕就是宇鸿睿。“峮裳姐找我来究竟有何事?”
诺轻轻揉了揉自己跪着麻木的脚,缓缓起身,却被非筱用剑架着脖子。“放下剑,筱。她根本不会武功。”峮裳扶住非筱的剑,生怕伤到诺。
“诺,你知道是谁杀了凤华。”峮裳没有用疑问句。齐诺很奇怪她的质问,为什么她会知道?虽然自己深信不疑就是蓝秀杀了凤华,但那是她看到异象,她又如何让别人去相信她?
“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活着,没有看到是谁杀了凤华······”
“那你为何说是蓝秀杀了她?”峮裳依旧不依不饶,想必那天诺被人围堵追杀时也有他们的人在暗中跟踪。
诺棕褐色的眼眸看着峮裳,“我看见的,却又不是亲眼所见。”她平静无痕的说,一早就知道周围人会以怎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已经习惯了。儿时她童言无忌,说出来的话总是让芯姨和娘亲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解释,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能够当街指认小偷和杀人凶手,虽是为民除害,却也让齐田蕊分外担心。
“好了,峮裳,送她回去。”那男子始终背对着她,没有转身,即使这么多年后,再见他依旧感觉这个男子周身充满决绝的悲哀和无畏的勇气,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我没有任何证据。”诺重申了自己对蓝秀的看法,如果有证据,她又怎肯放过她?
“这就已经足够了······”男子的语气平淡的没有任何味道,无喜亦无悲,或许只有天地见证了他诡邪却哀伤的笑容。
峮裳只将诺送到大路上,便转身离开了。诺怕家里人担心,焦急的在城中穿梭,希望尽早找到沙云他们。
“武哥哥,你看这个怎么样?”蓝秀拉着齐士武在首饰摊前左挑右捡,齐士武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把牛角梳。
诺不经意间看到,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停止了一般,哥哥脸上的笑容她见过很多,她享受到了他所有的宠溺,但从来没有这般看恋人的沉醉神色。发现自己的心从空洞变得疼痛,诺有些仓皇不安,之前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是爱上哥哥,或许只是想有哥哥照顾她一辈子,但现在的想法却是实实在在让她感到羞愧······自己这副模样,如何配得上他?
“小姐!”沙云慌慌张张的发现蹲在路边蜷成一团的诺,若不是诺的头发和衣着,她怕是要错过小姐了。“齐新,快,找到小姐了。”
“小姐,你可别吓我啊,最近鸿城出大事了,可不能再乱跑了。”沙云惊魂未定,看诺一直呆坐着就更是没了主意,“听说尚武大将军高光被人在竹林刺杀,还分尸了······”
“分尸?!”芯姨端着药碗和餐点走进房间,正巧碰到沙云在跟诺讲鸿城最近的奇闻异事,“分什么尸,不是被畜生偷吃了肝脏嘛。”
偷吃了肝脏······诺一面思索一面把药喝光,她现在几乎什么也思考不了,满脑子都是蓝秀跟哥哥在街上的场景,挥之不去,愤懑至极。
“齐元帅,下官奉尹天鉴之命请齐家二小姐齐诺去衙门做个人证。”尹天鉴侍卫头领卓红卉拱手有礼道,“有人指认蓝秀是杀害‘五色斋’头牌花魁凤华的凶手,而人证就是齐家二小姐齐诺。”
“你说什么?”齐孝忠根本反应不过来卓红卉说的话,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小女儿一向老实乖巧,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杀人案还跟她有关系?
“齐元帅还是请小姐出来吧,这上面的报案人全都指认小姐做证人,不会错的。”卓红卉恭敬有礼的将文书交给齐孝忠。
“夫人,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儿?”齐孝忠被封为元帅后就基本解职在家,并没有发现自己乖巧懂事的小女儿经常外出,更不理解小女儿怎么会成了“五色斋”头牌花魁死亡的证人。
齐田蕊当然知道女儿去“五色斋”的事儿,但任凭她怎么询问,靳麓不说,诺也装病不肯据实相告,现在出了人命,再不问清楚肯定是不行了。“爹,娘,我跟他们去。”诺早就听沙云嚷嚷有人请她去衙门,到了大厅才知道,是峮裳有意让她说出来。
“民女齐诺见过尹天鉴府尹大人。”诺恭恭敬敬的行礼,却被尹天鉴府尹郭毕凌以身体虚弱为由赐了座椅。再看铁青着脸跟来的齐孝忠夫妇,他忙不迭跑下来端水倒茶。
“郭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齐某只是陪女儿前来,断不会干扰大人断案。”齐孝忠言不由衷的话让郭毕凌听了背脊发凉,谁人不知他齐孝忠打小宠溺这个小女儿,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夫妻俩不会善罢甘休。
“齐小姐,蓝家郡主您可认得?”郭毕凌指了指也坐在上宾位置上的蓝秀。
“认得。”
“那堂下跪着的这些青楼女子呢?”郭毕凌满眼鄙夷之色,神情之中透露着先入为主的不屑。
“认得。”诺脸色平静,除了峮裳,其他人似乎对不戴面纱的诺很是陌生。
郭毕凌十分明显的皱紧了眉头,似乎对诺云淡风轻的态度很是不满,毕竟正经人家的小姐没有会跟青楼女子打交道的。“齐家二小姐怎么会认识‘五色斋’的人呢?”郭毕凌的问话是冲着峮裳去的,毕竟兴师动众,大动干戈,让他不得不升堂,弄得满城皆知的人就是这个“五色斋”的老鸨。
峮裳整理了一下衣衫,“回禀大人,齐府二小姐菩萨心肠,知道我们这样的女子不像平常人家可以找大夫治病,就一直免费帮我们诊治,她是我们的大夫。”峮裳这样一说,翠云她们才抬起头来仔细看着诺,看到诺眉眼之间的温柔和笑容,她们也才释怀的笑了,纷纷表示认识诺,而且赞扬诺是菩萨心肠,不仅不收诊费,更是对她们照顾的无微不至。
“闭嘴!你们诬告蓝郡主杀人,还诬陷齐家二小姐做你们的人证,你们这些青楼女子实在是可恶!”郭毕凌话锋一转,打算坐实峮裳率整个“五色斋”诬告蓝秀的事实。“来人!”
“大人!小女确实‘看到’蓝秀杀人。”诺开口说道,峮裳也在此时拿出一方绢帕,上面血迹斑斑,绢帕是上等丝绸,诺认识,因为跟圣上赏赐给齐家的一模一样,这种绢帕,鸿城没有几个人能拥有,再加上绢帕一角绣了个“秀”字。
“这······这种绢帕谁都可以有。”郭毕凌底气不足的说道。
一旁的蓝秀咯咯笑着,“我说郭大人,你眼瞎啊,这绢帕整个鸿城也没几个人有,上面还绣着我的名讳·······不过,我这手帕前几天丢了,这肯定是捡到的人嫁祸我喽。”蓝秀摆弄着手里一模一样的绢帕,漫不经心的将矛头直指齐诺和峮裳。
“这个,郡主,齐家二小姐和‘五色斋’有何理由要嫁祸杀人的罪名给郡主?”郭毕凌看似问案,实则跟蓝秀一搭一合。
“因为我不同意她跟武哥哥的婚事呀,这个病恹恹的二小姐凭什么嫁给镇远大将军?所以啊,她觉得自己比不了我,武哥哥对她只是像对妹妹一样嘛。”蓝秀眼角瞥着诺,一股挑衅的意味儿,虽然话不在理,但她说的却是事实。
“难不成是因为嫉妒?齐二小姐,请问你到底有没有亲眼看到蓝郡主行凶杀人?”
“我······‘看到了’但并不是······亲眼所见。”诺没有看峮裳的眼色,无论他们“五色斋”今天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又想如何利用这件事,她都只能这样说,这样做。
“二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在梦里看到的?”郭毕凌话一出口便引来不少人暗自嘲笑,齐诺所谓的“看见”终究被归为臆想,那既然是臆想,就成了胡编乱造的陷害。
“不是梦里······”诺小声咕哝,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在理,今天恐怕要栽大跟头。
郭毕凌此时已经收起刚才还算“温和”的做派,“大胆!你们可知诬陷郡主是何罪名!来人,杖刑三十!”
郭毕凌说着就要打“五色斋”的人,而这顿板子峮裳多少还有预期。“慢!我说郭大人,你这案怎么判的稀里糊涂的,不打主犯只打从犯啊······”蓝奕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郭毕凌一跳,这可不在他的计算范围内,他并不想得罪死这两大家族的人。
“蓝元帅何出此言?”齐田蕊再也按耐不住了,眼看着蓝奕要对女儿下手,她不可能安稳坐着,一言不发。
“齐夫人,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齐家二小姐这般诬赖我的女儿,斯卫国的郡主,于法不容啊。”蓝奕的笑依旧诡邪莫变。
“蓝元帅又怎么肯定我女儿说的不是事实?”
“不是吗?刚才令爱不是说她看见了,但却不是真的看见······据我所知,‘五色斋’头牌是在当天晚上子时死的,这么晚,齐家二小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蓝奕咄咄逼人,诺总也不能说自己能够看到,齐田蕊看着诺眼神空洞,一时也没了主意。
诺无法开口,因为她那天不仅想要查金蝉蛊毒的事,更多的是想要知道蓝明的来历,她对蓝家母女有一种本能的防御心,再加上蓝秀对陆毅霖的致命一击······
“来人,将齐诺一起杖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