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麓一进门就闻到了金蚕蛊毒的气味儿,他紧皱着眉头来到床边,细长的手指在姑娘纤细的手腕间游走,“诺,这毒解不了,也不能解。”
“为什么?”
靳麓的眼神意味深长,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是拓木族的金蚕蛊毒,咱们根本不知道有几种毒虫,再加上她已经中毒两天有余,就是神仙也难救······”而在斯卫国境内能够使用这种毒虫害人的人,即使不是皇亲贵胄,那也只能说这姑娘本身就“值得”用这种毒蛊来对付。
“不行,总也不能见死不救,怎么说都要试试。”齐诺坚持着决定提取凤华的血来尝试找出毒蛊的原虫。
凤华的血此时有如一滩泥澡,绿莹莹泛着青光,靠近去闻更是让人恶心不已。“诺,天色太晚了,带着这瓶血回府吧。”
齐诺平静的摇摇头,此时,她已经把面纱拿了下来,“不行,麓哥,凤姑娘现在这样,随时有可能命丧毒蛊,我留下多少能让她怀有希望。”诺凝神屏息,仔细辨别毒血中的气味儿,“麓哥,我记得书中曾有记载,金蚕蛊毒乃是拓木族用来控制人心智的毒蛊,最先蚕食的就是人的颅脑,你想······我们能否开颅救她?”
靳麓虽是并不介意为人体开刀,但现在凤华的状态已经过了最佳时机,“不可,现在的她也就是一息尚存,万不能冒这种风险了。我想不如试试以毒攻毒。”
靳麓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用更毒的毒物来克制现在已经知道的两种毒物,而现在也只有这种办法了。“诺,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靳麓的药箱里有些药粉并不全,他还是需要回府取一些必要的药粉。
诺看着凤华脸色越来越差,只得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靳麓急匆匆的骑马往返,像是有人要杀他一般,不用说也知道他这次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而他风风火火的赶回“五色斋”也在丑时了,从进门开始就像做贼一样,也不知有谁在他身后跟着他。“诺,将这个乌鸡药膏削出来一些。”
这乌鸡药膏是很名贵的药材,靳麓要采集上百种草药才能调配而成,一般也只是在诺身体虚弱的情况下才会使用。齐诺小心谨慎的用小刀往外剜,毕竟这种大补的药材也不是用的越多越好······
“诺!”靳麓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晕倒,小刀将她的手指刺破,诺的血溅到了药盒中,在倒地的瞬间他及时揽住了诺。
“小风?”峮裳的及时赶到正好可以暂时照看一下诺,对于已经污染的乌鸡药膏,靳麓并没打算弃置不用,他用清水冲洗了一下药膏,将其细致研磨放入药剂中。
晨曦自窗棱缝隙中射入,诺心中苦笑,只不过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自知是勉强撑着,倒下也只是时间问题。“小风,你醒了。”峮赏很是担心的为她擦拭额头,“你这小小年纪当大夫的,怎的把自己先累倒了?”
“凤华怎么样了?”诺虚弱的问询着,由于太过劳累,她的气息明显出现了波动。
靳麓推门而入,面色之中的担心忧虑越发让诺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凤姑娘已无性命之忧,你安心休息、喝药。”他习惯性的扶起诺,让她能够舒服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端起药碗给她送药。
“现在什么时辰了?再不抓紧回去娘会担心的······”一想到娘亲发现自己夜不归宿,肯定会又担心又着急,前思后想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也确实太不乖巧。
靳麓放下药碗,收拾了一下,叮嘱峮裳要照顾好凤华,待峮裳备好马车,他便拦腰抱起诺,快速登上马车。
“翠云,你确定昨晚凤华没有对他们说什么?”遥望他们远去的马车,峮裳一如既往的笑着,眼神却逐渐冷凝。“将凤华移到偏院去修养,对外宣称她得了急症,已死。”
“是。小风······她不要紧吧······”翠云幽幽的看着马车走远,很是羡慕靳麓对小风无微不至的关心,对于靳麓,她心怀感激,自然没有想过把他的真实身份告知峮裳。
碍于身体太过虚弱,诺的一袭白衣没能及时换洗,身上斑斑血迹,狼狈不堪。迎面撞上气恼不已的齐田蕊,“娘······”一口血腥翻涌上来,齐田蕊被吓得脸色惨白。
“这又是怎么了?”想到夜不归宿的女儿可能惹上了大麻烦,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快带小姐回房。准备热水来。”
“靳麓,诺怎么样了?”此时的齐田蕊已经没有力气生气责罚谁,她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小女儿怎么样了。
靳麓听闻忙跪在齐田蕊面前,“夫人还请不要担忧,小姐只是劳累过度······”
“劳累过度?你能不能告诉我诺本应该好好的待在家里,怎么会跑到‘五色斋’那种地方?又怎么穿成这样,还劳累过度!”齐田蕊本是不想发火,但靳麓一贯的不紧不慢让她很是恼火,在他的陪伴下,诺总是能给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惊喜”和“刺激”。
没有经过诺的同意,靳麓不确定是否要将诺给“五色斋”女子无偿诊治的事告知夫人,便又三缄其口,宁肯挨一顿板子也不多言一句。“夫人大动肝火,对身体不好,我给您开点儿······”
“给我出去。”齐田蕊气得脸色发紫,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小女儿这副打扮去那种烟花之地干什么,不过······“只要她身体无碍,去哪里她开心就好。”
齐诺身体虚弱,经常出现眩晕,但每次病症来的快去的也快,隔天苏醒后她便很是担心娘亲会斥责她。可这一次她似乎并没有在房间里嗅到娘亲的味道。难不成娘亲生气不理我了?齐诺心里惴惴不安的想着,偷瞄着房间里的一切,却是只看到芯姨在房间里忙进忙出。
“你醒了,诺。”芯姨似乎在收拾书籍,诺起身才发现她在收拾自己所有的医书,都是用油纸包好放到一个大木漆箱子。“夫人说你看这些医书太费脑子,让我装好了给靳大夫送去。”这也算是回应了诺不解困惑的目光。
诺听闻急忙护住自己的书,“芯姨,这都是我的书,为什么要给麓哥?再说了,麓哥自己有很多医书,看不完的。”
“夫人看他太清闲了,带着小姐去那种地方······”芯儿也没想到诺跟着靳麓会去那种地方,想着他俩越来越不成体统,决定遵从夫人的意思——“夫人决定送麓大夫去军营。”
“那我怎么办?”诺嘟着嘴,分外苦恼娘亲的决定,她原本以为娘亲顶多打麓哥一顿板子······
“板子已经打完了,等他伤好了就可以启程了。”芯姨似乎听到了诺的心声,淡淡的回复道。
诺心事重重的来到大厅,却见娘亲神情恍惚,越走进娘,眼前的景象越是清晰——娘亲想要跟玉姐姐联络感情,可打从她进门至今都没开口叫过一声“娘”。无论齐田蕊怎么做她儿时爱吃的东西,怎么为她亲手缝制衣裙,姐姐全都置若罔闻,漠不关心。
诺能体会娘亲的小心谨慎,她一直在试图修补母女俩之间的隔阂,“娘?”诺轻轻唤回娘亲游移不定的心神,“娘,今天天气很好,我陪您去院子里坐坐,给您弹个曲子听可好?”
看着眼前越发俏丽的诺,齐田蕊心情多少欢快一些,想起小女儿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她拥有这个小女儿全部的回忆,调皮也好,病痛也罢,她自始至终陪在她身边,不像对待齐玉,她六岁之后的成长里没有她这个娘亲,齐田蕊摸不透齐玉的性格,全然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诺的曲子轻快明朗,琴弦拨弄之间总是透露出蓬勃的生命力,今次手腕翻转间的几个花式弹奏让齐田蕊眼前一亮,不免暗喜自己这个淘气的小女儿跟“五色斋”的人乱学手艺。
“玉儿,你也来陪娘听听曲子?”齐田蕊一扫阴霾,乐得邀请大女儿来陪自己听曲子。齐诺正暗自庆幸自己这次偷师学来的曲子派上用场,不想齐玉冷冷飘来一句:“只有你喜欢听她从青楼学来的曲子······”
“你在说什么?”齐田蕊震惊的看着大女儿,不敢相信这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她是你妹妹。”
齐玉转身的刹那,齐诺的手也轻轻按压在古琴上,她明白这个姐姐不喜欢她的原因,却不知道她为何要伤害自己的娘亲。“看她也知道她不是齐家的孩子······没来由捡回个不干不净的孩子。”却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顾······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齐田蕊无法相信这是自己大女儿说的话,这些年王坤除了教她剑术武功,难道没有教她做人的道理?
“她不是我妹妹,你也不是······”
“诺!”芯姨大叫一声打断了齐玉,没有让齐玉说出那句伤人的话,但诺这样晕倒在她怀里,还是让她猝不及防。诺虽是瘦小,可毕竟也十五岁了,芯姨就是再使劲儿想要揽住她,诺也慢慢滑到了地面上。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麓哥,诺便敏捷起身,不再假装昏倒。“麓哥。”诺轻快的叫着靳麓,“我不要你叔叔来照顾我。”因为晕倒的太频繁,诺自己也掌握了一些技巧,反正她从小体弱多病,装病可以避免娘亲和姐姐的冲突,还能见到被关禁闭的麓哥,何乐而不为?
“嗯,我在想办法。”靳麓盯着诺的脸,希望自己能判断出这丫头何时有病,何时装病,而不是由她自己来说,这样他也能用药妥当。
遥望满天星辰,诺能看到的总是远方爹和哥哥们的影子,她喜欢爹和哥哥们身上的血性,喜欢他们保护她,宠溺她,在此之前她从没认真想过自己不是齐家的孩子。“芯姨,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亲生爹娘的事儿······”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都离开这么久了,你从一出生就被夫人收养。”十五年了,太过遥远模糊,让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曾是巫兰族圣女的侍女,忘了自己伺候奉养的人是巫兰族未来的圣女,她惊异于自己不知不觉融入了齐家的生活,忘了自己的使命。
“诺,我带着你是在巫兰族境内被齐夫人救起,你的父母······都是巫兰族附近的村民。”
看诺好奇的睁大眼睛,对神秘的巫兰族很是感兴趣,芯儿憋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对自己的小公主诉说思乡之情。
诺很有精神的听芯姨诉说巫兰族的历史,她想不到这个世上还有如此拥有神力的人。“巫兰族整个族人都是围绕着圣女生活,圣女则是守护着整个巫兰族和斯卫国的君主百姓,为天下苍生祈求风调雨顺······”芯儿滔滔不绝的为诺讲着巫兰族的风土人情,“最神奇的是巫兰族圣女的血可以包治百病······能解百毒······诺?”
芯儿自己也不知道给诺讲了多久,这丫头竟然睡着了,看着她甜甜的笑着入睡,眉眼之间尽是薇儿公主的模样,若是公主看到诺现在的模样,不知道会有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