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再要辩时,看到秦媛贞又甜蜜又骄傲的样子,也就不想向她辩解了,忽然又想到了冬焰说起的话“他从来独善其身,从来不参与任何纷争,从来不做对他不利的事,可是为了你,他都做了”,心中又是一阵奇怪的滋味:“难道冬焰说的是真的?老狐狸当真钟情于我?可是他为什么不和我说?他为什么要和冬焰在一处?”这时候再想起冬焰,心里已有了酸酸的炉意,又想起在桂琵琶上,胡里曾问自己妒不妒,当时好奇怪他会那么问,现在想来竟是他在吐露心迹。
胡璃想到这些,心中不免有些迷乱,便痴痴傻傻地坐在那里,连胡里几时回了亭内也不知道。
胡里拿了套家丁的衣衫鞋帽回来,见胡璃正在发呆,问道:“小狐狸,你怎么了?”
胡璃心中正想着胡里,忽然见他就站在自己身旁与自己说话,微微一怔,脸儿也起了红晕,道:“我没什么,你回来的好快。”
胡里道:“现在前面正乱,有的客人要走,有的还在等官府的消息,咱们若要走,这时机正好,快给她换衣服吧。”
胡璃道:“她这么娇柔扮小厮终是不成的,我来扮小厮,让她穿我的衣裳吧。”
胡里笑道:“这样最好,一转眼功夫,我就换了个媳妇,但不知黄家阿婆还能记得你的样貌不能?”
胡璃道:“那个老太太,咱们不用理她”,胡里出了亭子,让她们换装,秦媛贞一面换衣一面笑问道:“你还说不是,他这不是说你是他媳妇么?”
胡璃抿嘴一笑,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是个老太太说起的”,顿一顿又道:“一会儿你记着,出去的时候是扮成我,假装是他的妻子就是了。记住了,他是秦家村的小三子。”
二人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出了亭子,胡里望望胡璃道:“好俏皮的家丁,比长江边遇见的家丁可是好看的多”,胡璃撅嘴正想嗔他胡说,胡里又转向秦媛贞道:“秦大小姐你记着我是秦家村的小三子,去年同你成亲,在外乡做生意的,从这儿到出大门,你尽管不开口,有什么只让我替你回答。”
秦媛贞轻声答道:“是”,低下头去,胡里道:“这样最好,低下头来,叫人瞧不出来。这就走吧。”
三人很快到了前厅,所幸一路并无人上前招呼,到了大门口,胡里与秦媛贞出得府门,胡璃假作殷勤送客,也混了出去。
秦媛贞轻声道:“岳家庄在北边”,三人便向北去,他们刚走出不到十步,黄老太也从姚府里出来,见了胡里向北向行,忙叫道:“小三子,小三子,你家在南面啊!”
这时人声嘈杂,胡里假装没有听见,脚下不停,反而越走越快,黄老太追赶不上,只得靠在墙边喘气,歇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这孩子,出去几年竟忘了家在哪边,真是记性差。”
胡里和胡璃护送秦媛贞出了这村子,一路向北,又行了二十余里才看到有个村庄,这村庄小了许多,也偏僻荒凉了许多,全村几乎没个大户人家,所见之处皆是木门竹屋,连土坯房也不见几户,胡璃问秦媛贞:“你自己是象这样子的?还是象姚家那样子的?”
秦媛贞一时没有会意,一愕之下,反问道:“什么这样子和那样子?”
胡璃道:“嗯,就是穷一些,还是富一些?”
秦媛贞道:“我家没有姚家阔绰,可是也差不了很多。”
胡璃想起冬焰不肯受穷捱苦,于是问道:“那么,那么岳夫子家若是很穷,不能让你再穿丝绸衣裳,不能用珍品美食,又没有婢女侍候你,那你会不会?呃,会不会……”她话犹未尽,秦媛贞打断她道:“不会,我绝不会嫌弃他,只要能同他在一起,纵是再多的苦楚我也能捱过,洗衣纳被、烹煮饭食,甚至下地耕种,也都使得。只要跟他在一起,我不怕吃苦。”
秦媛贞一直都害羞少言,这时候说起贫富门第的悬殊来,却尽扫娇羞,直抒胸臆,神情很是坚决。胡璃禁不住在心中拿她和冬焰做比较,同是养尊处优的两个女子,却有许多不同,又暗暗佩服秦媛贞的坚决和痴情,胡璃偷偷望向胡里,他还是那副闲闲的样子,并没有半分的伤感难过。
又转过几道竹篱笆,秦媛贞轻轻说道:“是这里了”,停了下来。胡里道:“你去吧,我们就不进去了。”
秦媛贞当下跪在地上,对他二人拜了一拜,胡璃赶快将她拉了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秦媛贞正色道:“多谢二位相救,要不然,我怕是不能逃出来了,若不受这一拜,我可是心中难安。”
胡璃笑道:“好了,知道啦!你快去吧,他见到你,一定很欢喜。”
秦媛贞面上又微微一红,走到木屋边,轻轻拍了拍门,叫道:“阿诚哥!”
一个清俊的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想必就是教书先生岳诚,他见到秦媛贞欣喜非常,说道:“媛贞,你这时候就逃出来了,可太好了,我刚才还想怎么去救你呢,我把柴刀都磨利了,拼死也要抢你出来。”
秦媛贞扑到他的怀中,道:“阿诚哥,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对了,我能逃出来是这两位恩人救我的”,再回头看时,胡里和胡璃已悄悄隐身在邻居的木屋之后了。秦媛贞见寻不见他们,不由得奇道:“走的这样快!”
岳诚望了望周围,并见不到有什么人在左近,于是道:“想是他们去得远了”,又道:“我们也要快些走才是,别被姚家或是你二娘寻了来,媛贞,从此我们浪迹天涯,怕是要吃许多苦了,你不会后悔吧。”
秦媛贞微笑道:“我不会后悔,能跟你在一起,什么我也都是不怕的”,岳诚听了,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会儿才道:“咱们走吧”,他去屋中拿了一个包袱出来。
秦媛贞道:“才这么一个包袱?你爱的那些书呢,全不要了么?”
岳诚道:“行李多了不方便,我只拣了要紧的物事。”
秦媛贞道:“那些书不是你的宝贝么?我可以帮你拿一些啊。
岳诚握住她手,道:“书能记在心中,我不想叫你太辛苦”,二人相视一笑,掩上木门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