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笑道:“黄家阿婆,你不晓得,我们出门做生意,这脚力原是也缺不得的,她若是吃肉吃多了,驴子怕是要嫌她太沉不肯驮她走路了。”胡璃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知道他又在开玩笑,可是这当口却不能驳他,只得低头吃菜。
黄老太却当了真,瞧瞧胡璃,道:“她有那么沉?不象嘞,女人家还是胖些好,以后生小毛头都好下地的”,这话倒把胡璃羞红了脸,头便又更垂低些。
胡里嘻嘻一笑,道:“是,是!”果然挟了块肉到胡璃碗中,道:“娘子,吃肉吧”,瞧着胡璃又羞又气,模样儿娇俏可人,当真有趣,便忍住了笑,又挟了一块肉给黄老太,道:“黄家阿婆,吃肉。”
黄老太可不来跟他客气,到这儿参席就是为了吃顿好的,鱼肉香肠、鸡鸭牛羊来者不拒,每上一道菜,便抢先尝过,合口味的便不停箸地吃下去,够不着的便差胡里代劳,大有要把那一两银子的礼金吃回本钱的意思,见胡里和胡璃动筷不多,腹内直替他们心疼礼金。
这么一会子,外面已喧杂起来,吵嚷之声越来越大,家丁已经拦阻不住,不一会儿官兵就闯入了院中,主人姚老爷和姚二公子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停了敬酒寒喧,拢到了院前,姚老爷提高声音道:“今天是犬子成亲的大日子,几位到场可是来喝喜酒的?”
为首的一名做捕快打扮,军刀略举算是行礼,道:“小姓洪,洪方江,是皇城金陵府的捕快班头,这几日金陵府出了大案子,皇宫里头失了盗,丢了不少宝贝,有一件便是皇上的黄金腰带,有人不但偷了它,还拿它豪赌。我们寻得线索,特来这一带搜捕贼寇的。”
胡璃用眼角悄悄看了胡里一眼,心想:“这般出手,只是为了帮我引莫文良下场参赌,这一着可是冒险太大了”,眼神中不自觉多出了几分温柔感激。
姚老爷道:“洪大人要办案,我们自当协从,可是今日并没有强匪流寇入村啊。”
洪方江道:“匪人并非一群恶寇,据报上来线索的探子回话,这行盗的只是单单一个人。”
众乡邻亲友听闻,立刻炸了锅,:“一个人,哪能闯皇宫啊。”“宫院这般好进去的么?我也耍耍去!”“真说笑了,一个人怎么进的了宫,还没进去,只怕就被结果了。”
洪方江不理众人的闲话,接着对姚老爷道:“恐怕这人就混在贵府的宾客或是仆从中。姚老爷可能容在下打扰一会儿,在府上搜得一搜么?”他话说的很客气,但瞧这架势,不管姚老爷许不许,他都是要搜的,这般问来只不过给主人家几分面子罢了。
姚二公子怒道:“你有什么凭据说这个匪人来了我们村子?村子既大,你又凭什么说他到了我的家中?今日我成亲,你们却来搅局……”先前他与新娘拜堂之时,只远远看了个背景,现在他一开口不免引人大家望向他,才发现这新郎倌驼背又鸡胸,脸上还有些个麻子,相貌凶恶,似乎不是个良善之辈。
姚老爷不愿与官兵结怨,忙上前去拦下了他,道:“宁儿,不要生事”,对洪方江道:“洪大人,你不要见怪,这样吧,我把所有厨下的、院中的仆人都叫到这个院中,你若有疑问便当场问吧。今日我家办喜事,全村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你若有疑,也可当面问过。只不过,各位宾客来这里也是赏我家面子,大人查问客人时,还请和软些才好。”
洪方江抱拳谢过,道:“这个自然,今日相扰总是过意不去,对府上贵宾也不敢造次了。多谢姚老爷与我们行方便”,姚二公子仍是怒气冲冲地对着洪方江,姚老爷将他拉过一边去,不许他生事,又吩咐管家去把所有的丫环婆子、厨工杂役,并送亲的轿夫媒婆全都叫到院中来。管家答应了,叫跟他的一个小厮赶快去各房传人,等人齐了后,这管家亲自去检视了一遍才回来向姚老爷复命:“禀老爷,人都齐了。”
姚老爷对洪方江道:“这里是我们所有的仆佣了,请大人自便。“
洪方江道:“有劳这位管家大哥了。烦你在这些佣人中再仔细看看,可有眼生之人”,管家忙答应了,把三十余名佣人仔仔细细地又瞧了一遍,这里都是日常相熟之人,略有一两名眼生的厨下帮佣也都是邻村临时雇来的村妇,全有中人做保,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洪方江在管家检视佣人之时,已令所有的官兵都进了院子,每桌酒席都安插了两名捕快按刀待命。
管家看过了众仆人后,向洪方江回道:“禀告大人,小的这已仔细瞧过两遍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他查察之时,洪方江的目光也一同跟着他往各人脸上走了一遍,相信他并无错漏,并是点点头道:“有劳了”,转头向姚老爷道:“姚老爷,这便要劳动你了。”
姚老爷道:“洪大人尽管说”,洪方江道:“请姚老爷到各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认识的生人前来冒认亲友,恐怕那名飞天大盗就藏在其中。”
姚老爷自知不依他之言,此番是难有了局,不乐意也得应下来,于是道:“是”,从东首起,沿东、南、西、北的次序开始巡桌。胡里和胡璃所坐的便是东南角上的一桌,姚老爷过来时,先略略把桌上众人扫了一眼,然后目光便停在了胡里和胡璃身上,皱眉问道:“这二位是?”两名捕快立时近身,挨近他二人准备拔刀,胡里不慌不忙将胡璃揽入怀中,对一名捕快道:“啊唷大人,你不好吓坏了我家娘子的,她已经有了身孕了,经不起你这么样吓唬的。”
黄老太叫道:“啊唷,该死,该死”,说出了口,方觉得这喜日子说“死”不吉利,忙又重新说过:“该打,该打,你这差官吓坏人家老婆啦,啊唷,你家小娘子已经有了小的了啊,小三子真有你,刚才你还不同我讲”,又转过头向姚老爷嚷道:“姚老爷啊,这是你家新娘子村上的小三子啊,特地回来吃喜酒的,刚才还随了礼金的嘛,你怎么转眼就忘记了?”
姚老爷本就有些吃不准主意,听黄老太如此说,只得道:“哦,误会,误会了,佳客,对不住了。”
隔壁桌一位老翁却出言道:“小三子?我怎么记得他不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