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的衣衫行李都搁在客栈未及取过,小兰的衣裳有些嫌短不怎么合体,但匆匆而行也是没有法子,只得先穿着,一出了城,胡里就找了个成衣铺子,给胡璃重置了一套衣衫,道:“这里出了城,样式手工怕是要比金陵差远了,你先将就着穿吧。”
胡璃笑一笑道:“我又不用登台给人看的,好看不好看有什么要紧,能穿就行啦。”
胡里瞧瞧她道:“倒也不难看,小狐狸打扮打扮估计还能好看。”
胡璃道:“我可比不了冬焰”,顿了一顿又道:“如果,如果”,胡里看了她一眼,问道:“如果什么?”
胡璃皱起鼻子,好不情愿的问了出来:“如果,嗯,其实你可以赎她出来啊。”
胡里奇怪地看着她,笑了起来,道:“这一定是你自己想的,不会是冬焰想要我赎她。”胡璃奇道:“你怎么知道?”
胡里道:“你不懂冬焰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这么想”,见胡璃表情迷茫,解释道:“她自己比你明白的多,冬焰那样的人是不肯住普通的客栈,吃粗制的菜肴,穿……”瞧了一眼胡璃刚换上的衣衫,接着道:“穿不考究的衣裳的,她喜欢在众人的中央,喜欢被人哄着,求着,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上一个人,也不会为了那个人放弃优越享乐的生活。呵呵,小狐狸,你不会懂得她的心思的。”
胡璃听了好不吃惊,胡里的话竟然和冬焰如出一辙,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呆在那里,胡里道:“怎么了?”
胡璃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她和你说过么?”
胡里道:“她和你是不同的,用小狐狸的脑袋猜测冬焰的心思,是想不通的。我见过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能看透了她”,仰仰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续道:“她很聪明,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也知道我没为她动过真情,我走了,她也不会难过的。”
胡璃忍不住道:“不是,她会难过的。她,呃,你知道么,她很喜欢你。”
胡里道:“也许她会难过吧,但是弹过几次琵琶,唱过几支曲子,被人众星捧月似的哄一哄,宠一宠,也就不再惦着我了。她又能找回从前的快活了”,看着胡璃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这就是秦淮河畔的女子,你不能懂的。”
二人正说着话,后面马蹄得得声起,似乎有大批人马赶上来,胡里道:“快走”,二人展开轻功,提足飞奔向前,行了一阵后,胡里道:“我们就算快,终是不敌四只脚的畜牲,白白把气力浪费了可是不值,咱们先避一避好了”,招呼胡璃舍大道取小径,三拐两绕,竟被他们寻到了一个村落。
胡璃道:“若是官兵来追我们,追赶一阵不得,还会回来再搜”,胡里道:“那是自然,我们且先寻好去处”,听得前面吹吹打打甚是热闹,二人循声而去,有一所大宅正办喜事,唢呐铜锣正振天价地吹打着,鞭炮声也隆隆不断,众人转在院门两边翘首以待,显然这是娶亲的一方,那新娘子的花轿还未曾到来。
胡里和胡璃互望一眼,均想:好地方!待会儿混入宾客中一坐,便有官差到场也不能一个一个的审查。
胡里拿出十两银子将它包好,准备做道贺礼金,胡璃笑一笑道:“胡大爷,你可阔得很呢,这种乡村送个三两、五两的随喜也就是了,你这般大方,一看就是至亲高朋了。”
胡里点头道:“是了,这可容易生疑”,换了一块约莫五两左右的银子重新包好。
人群中,一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妇拉着胡里身边的一个青年汉子道:“这不是村口的小癞子么?你长得这般高了?”
那汉子挠头笑道:“黄家阿婆,你说的是我爹啦,他早去世了,您老记性不好了。”
那黄家老太道:“哦,我记岔了”,又对着身旁一个还未留头的小女孩道:“阿玲,你姆妈呢?怎不见她来吃喜酒?”
那小女孩笑道:“黄家阿婆,我姆妈去厨下帮佣啦,还是你介绍她去的,怎么就不记得了?”
黄家老太有些生气,嘟起嘴道:“我黄阿婆记性最好,只记错了这一宗,你两个便教训我起来了。便教训我,也该说的和软些嘛。”
胡里见状,凑上去对黄老太道:“黄家阿婆,你也来喝喜酒啊,身体还这么好,还记得我么?”
黄老太撇撇嘴道:“哪能记不得啦,你不是下面秦家村的小三子么?前年出去做生意,有两年没回来了吧”,胡里嘻嘻一笑,道:“对呀,听说村里面摆喜酒,便回来凑凑热闹,这家娶亲的姓,姓,哎!姓什么来着?”
黄老太又撇撇嘴,斜睨着他,不屑地说道:“我说这些年轻人哪,记性当真差的紧,这不是姚老爷家二公子娶你们村上的秦家大小姐么?”
胡里笑道:“是了,是了,这二公子我还见过呢。”
黄老太道:“岂只见过,你小时候还给他家放过牛,背过柴么。现在啊,都长成大人了”,望了望胡璃道:“我听说你去年在外面也讨了媳妇了,这是你媳妇吧,我第一次见呢。”
胡璃正要说不是,那黄老太却道:“啊唷,不对,不对!今年年头,你们小夫妻还来给我拜过年呢,是见过的,见过的。”
这黄老太记性不好,说话更是缠七杂八,也不知这拜年的事记的对不对,可是这一来,胡璃便要推说不是也不成了,只得默然不语,胡里嘻嘻笑道:“黄家阿婆,你的记性真好。”
正这时一阵喜乐丝竹由远及近,花轿似乎是已到了村口,眼看要过来,姚府管家却跑了出去,指挥那队伍不要往这这门口来,反而绕远了,众宾客有的明白笑着不说,有些不知何意,就问起来:“哎,阿叔啊,怎地快近了门口又走远些呢?”
明白的人便悄声答了:“这个啊,是有钱人家要摆个样子出来,让全村人都晓得他家娶媳妇。”“哪,你不晓得了,这仪仗排场,嫁妆彩礼能展一展的,都要好叫人得知啊。照这样,是要绕整个村子走一遭才再进门子呢。”
熟悉这套路的宾客知道现下离新娘子进门的时辰还早呢,就先入席坐下等,待听了解释后不明白这排场的宾客们也懂了规矩,更是一拥而入,各人纷纷入席,等着过一会儿再观礼了。
胡里和胡璃见黄老太是一个人来的,就跟着她坐在一桌,这黄老太记性差,却喜欢说话,不到开席就拉开嗓门,把远近大小各色人等纷纷数说了一遍,这些宾客多半是本村和秦家村中乡里乡亲来吃喜酒,有些小辈听到了黄老太说到自己,还特地过来问她身体如何,有些远亲远邻便只遥遥笑一笑,点一点头。胡里和胡璃两人都记心极敏,不多时席间十几桌宾客,他们二人已记得了大半。
众人入席后,便有捧着喜箱的家丁在各席走动,大家明白这是讨随礼份子的,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礼金交给他,跟在这家丁身旁的就有一名记帐先生即刻记下了各家的礼数。胡里见左右乡邻备的礼金都只一二两银子,出五两的根本就没见到,自己想想不知这秦家村的小三子生意做的好不好,出手阔不阔,自己不要太招摇才好,犹豫了一下,悄悄将预备贺礼的五两银子给换成了二两,这下才放心地交给了捧着喜箱的家丁。
又是一阵喜庆轰隆的鞭炮响过后,花轿终于停在了姚宅门口,新郞倌姚家二少爷来踢了轿门,两名婢女搀着蒙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进门,新人在正堂行了大礼后,新娘子依规矩给送到洞房去休息,这喜酒就正式开了起来。
才上得四道菜,外面一阵马蹄声起,听声音是在村中绕了个圈子便转了过来,直奔姚家办喜事的大宅。其他客人并未留意,胡里和胡璃却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心中估着约莫有二三十匹马围在了这宅子外面,他二人对视一眼,眼见对方也是从容沉着,自己也就更轻松镇定,胡里挟了块白菜给胡璃,道:“娘子,吃菜”,胡璃还未则声,黄老太撇嘴道:“挟肉给她吃啊,白菜每日里还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