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所问这店二小恰巧就是陕西本地人,一口道地的本地方言,立时脱口而出:“额(我)以为问的几(多么)倭也(困难)的事,那个么,就是虾蟆(下马)陵么”,他说“下马”二字果然就是念作了“虾蟆”二字。
胡璃听了,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是了,多谢你啦”,她返回胡里身边,双眉微扬,笑道:“你说的也许对,不过也许长安另有一个叫‘虾蟆陵’的地方呢。”
胡里笑道:“我不来和你争”,看到前面有一个玉器店,胡璃拾阶而进,一眼相中了一对玉耳坠,指一指道:“老板,拿这个我看看。”
老板答应了,取了出来,递与胡璃道:“姑娘好眼力,这是上好的蓝田玉所雕刻。”
胡璃接过细看,两只耳坠都雕为憨态可掬的蝙蝠,笑盈盈地抱着一只仙桃,尺寸虽小,却是雕工细致,精巧喜人。
老板见她看的仔细,又道:“这耳坠还有个讲头,叫作‘福盈’,是福气盈门的意思,扎在耳朵上那一块是镶的真金,很养耳朵的,姑娘可以戴上试试。”
胡璃笑着摇摇头,道:“我是给我姑母买的,不用试戴了,你给我包起来吧,可包得仔细些,我还有远路要赶呢。”
胡里瞧着她选耳坠,只微笑相陪,并不发一言。
买过了耳坠,出得店来,胡里道:“这长安城逛得透了,我要走了。你也要回家了吧。”
胡璃一呆道:“你不说倒不觉得日子过得这样快呢,长安府就逛完了。我先不回家,去一趟华山,看尹夫子回了玉泉院没有,我想问问他那件假人偶的来历。你还去华山么?“
胡里道:“我不去华山了,在中原住了这一阵,打算往江南走走。”
胡璃偏一偏头,问道:“江南?去楚国还是吴越?”
胡里道:“去吴越。去瞧瞧秦淮河还热闹不,去看看美人佳丽还倾国倾城不。”
胡璃抿嘴一笑,道:“去看江南的美人啊,不怕你家那七八个老婆吃醋闹事么?”
胡里哈哈一笑道:“不怕,不怕,我替我那七八个老婆谢谢你还惦记着他们。”
胡璃嗔道:“我惦记他们干嘛?我才没那功夫呢。”
胡里不与她争辩,道:“这便要作别了,今日去吃道宫廷大菜吧。”
胡璃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吃什么?”
胡里指一指前面的酒楼,道:“先去看看这店里的货色是不是新鲜。”
胡璃顺着他手指望去,一间颇为豪华的酒楼立在那里,店外牌匾上写着“如意酒楼”。
二人进了酒楼,店小二引他们上了二楼,临窗坐下。才刚坐下,店小二便问道:“二位来个奶汤锅子鱼么?”
胡里哈哈笑道:“正是要吃这个,小二哥,你怎么会知道?”
胡璃笑道:“这里是如意酒楼啊,果真事事如意,不用开口问你,就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了。”
店小二忙陪笑道:“小的并不能猜到大爷的心思,只是这道是本店的招牌菜,来店里的客户十之八九都点这道菜,还有些是从汴京专门赶来吃小店这道菜呢。”
胡璃道:“哦?那可真是要尝尝!”,问向胡里:“要一个这个鱼,再要些什么菜?”
店小二道:“你们若就两位的话,要这一个便够吃了,若吃了不够时,再添些别的。”
胡里道:“这小二人老实,很投我脾性,好,估计这店做菜也差不了,就要这个来吧。再取你店里的好酒来,不拘什么品类,你觉得好端来便是。”
店小二答应着去了伙房,胡璃抿嘴笑道:“老实人投你脾性,说的好象你也是个老实人似的,真正有趣。”
胡里一向爱开玩笑,言语上总是赢过了胡璃,今日却一再相让,总不与她来争辩,只笑一笑,道:“跃过了龙门的那鲤鱼就是黄河里的,咱们今天吃过了这黄河大鲤鱼,可是算要跃过龙门了。”
不多时,店小二端上来一个发着黝黝暗光的铜制火锅,锅旁一个盆里放着些白色的汤汁,胡璃问道:“奶汤锅子鱼?这是羊奶还是牛奶?”
店小二和胡里都笑了起来,胡里道:“你吃过就知道了”,店小二转身再去伙房端菜。一大盘通体金灿灿的鲤鱼端了上来,这鱼被切成瓦块状,显是正用黄酒浸渍,店小二道:“我们店的黄河鲤鱼都会先用清水养过两天,将鱼身子里的黄河浊泥沙都吐干净了,没有一点土腥气”,说着便点着了铜火锅下的炭火,一股淡淡的香味慢慢在屋里散开,店小二端上酒又道:“这酒是本店自酿的,不比一般醺人的烈酒难闻”,说话间他又跑去伙房端上了小盘姜醋汁和火腿、香菌、笋片等几样菜品。
汤一开锅,店小二将鱼块倒入了锅中,胡璃奇道:“那盆白汤呢?不放进去么?”
胡里道:“你别心急啊,看小二哥怎么调制。”
过了一会儿,鲤鱼的鲜香越锅而出,店小二才将那盆白色的汤汁倒入锅中,这汤一下锅,立时浓香四溢,胡璃心急,用勺子舀过一勺来尝,只觉得舌头上卷过一阵浓浓的肉香,并没有牛羊乳的甘甜芬芳,问道:“这是什么奶汤啊?”
店小二才道:“这汤汁是用鸡、鸭、肘子等熬煮成的,说是‘奶汤’其实是说它的色泽,而不是指它用的是牛羊乳品。”
这时候,满屋子都蕴满浓浓的鱼香,店小二道:“小的调制好了,二位慢慢用,若再要添些菜蔬,只管唤我便是。二位吃过了我家的鱼,一定都会鱼跃龙门,事事如意的。”
胡里道:“有劳了”,挟起块鱼递与胡璃碗中,道:“这时鱼正细嫩,快蘸了姜醋汁尝尝。”
胡璃依言尝了一尝,那鱼肉果然鲜嫩可口,爽滑清甜,入口后齿颊生香,不能止箸,这味道以前从未尝到过。胡璃笑着道:“好吃!真好吃!糟了,我停不下筷子啦!”一面笑着,一面再去挟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