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呆了一呆,只得自己回了客栈,心想:这老狐狸不肯同我们联手倒也罢了,反正他既对玉玺没甚看重,不来跟我相争陶三彩那也是好的。
胡璃在这小镇又住了几日,发现镇上官兵越来越多,对来往人等盘查得越来越严,为避免节外生枝,决定暂时避一避这阵风头,于是转而向北,离开CD府往川北而行。
一路上见到更多流离失所的灾民,胡璃感慨时局的动荡造成百姓的颠沛流离,自己也无力一一帮助这些灾民,那么只能希望主人家大公子能统一天下,结束这种军阀割据,战乱连年的局面了。
这天,胡璃骑在马上缓缓前行,忽然听到了一支动人的曲子,这曲调如泣如诉,仿佛曲子里盛着说不尽的委曲与无奈。她原本并没有具体前行的目的,听到这曲子,不觉心念一动,带马向这曲子传来的方向寻了过去。走到近处,胡璃发现是一名少女在吹一支短笛,那少女穿着绣花彩鞋,以蓝为底色,更绣了花卉在上作为装饰,穿着长衫长至脚踝,领镶梅花形银饰,腰束绣花围裙,腰带上也绣着花纹图案,梳辫盘头,包了方蓝色的绣花头帕,显然是川北的羌族少女,她背对着胡璃这面,瘦弱的肩头一起一伏,口唇正对着木笛吹奏着这曲子。
那羌族少女双手按住木笛,沉心定神地吹着这曲子,一点儿也没发觉胡璃走近了她,胡璃听着这曲子也入了迷,只静静地听着这动人的乐音,只觉得天地之大,这般好听的曲儿着实的难得碰到,比之从前在别处听的那些脂粉丝竹要强了百倍千倍,她不敢惊动了这吹曲的少女,恐怕曲子就此停了就再也听不了。
忽然,胡璃的马蹭向一棵小树,那小树发出“喀”的一声被蹭断了一个枝子。这么一来,倒仿似敲了一记醒钟般,同时惊醒了那吹曲的羌族少女和听曲的胡璃两个人。
那羌族少女吃了一惊,不再吹曲,转过身来,惊恐地望着胡璃,身子不自觉地向后退。胡璃为了行路方便,这一路都改作了男装,她见那少女害怕,忙摆摆手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话一出口,清脆的女声立即表露了身份,那少女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但还是惊疑不定,只见她双目灵动有神,手指纤细柔美,犹疑地望着胡璃,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你不是常都统家的人吧?”
胡璃道:“常都统?不是,我只是从这儿路过的,听你吹的曲子好听,就听住了,你别害怕。”那少女点点头,轻声道:“那还好,刚才真吓死我了。”
胡璃对她笑了笑,问道:“常都统是谁?他不许人吹曲子么?”
那少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常都统是这里的大官,他……”说到一半,她脸上现出又是憎恶又是恐惧的神色,不再讲下去。
胡璃见她神色有异,不再追问这个,看看她手中的木笛,问道:“这就是羌笛么?能给我看看不?”
那少女点点头,道:“这就是羌笛”,伸手递给了胡璃。
胡璃接过羌笛,瞧了瞧,这羌笛与汉人吹的笛子很是不同,两支长度、筒径一样的竹管被削成了方柱型,在笛首、笛中、笛尾三处用彩线捆扎起来,管身有五个圆孔,笛子尾部还串着一颗彩石,系着一个红色的穗子。在笛子的侧面,刻有几个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的花纹,胡璃摸了摸那那已磨得圆润光滑的花纹,问道:“这是什么?是刻的花样儿么?”
那少女抿嘴微微一笑,道:“不是花纹,是我的名字,这是羌人的字,你们汉人不识得的”,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叫朵云济采,族里人叫我阿采。”胡璃点点头,道:“这名字真有意思,我叫阿璃。”
朵云济采也点点头,轻轻地重复道:“嗯,阿璃。”
胡璃又看了看这羌笛,问道:“我能吹一会儿么?”
朵云济采睁大眼睛,惊讶地道:“你会吹羌笛?好,吹吧。”
胡璃从前从未见过羌笛,自然不会吹,只是一时好奇心起,想要吹着玩,听她如此说,估计这羌笛倒是不大容易吹的,却也不退缩,将羌笛放至唇边,对准一个圆孔,深深吸气,用力吹了出来。她既不知羌笛是竖着吹奏的,也不识得何为吹簧所在,这一下虽然吐气重而又深,可是丝毫无功,羌笛没发出半点声音。朵云济采见她这样子吹羌笛,忍不住“咯咯”一笑,觉得笑话人家很是不妥,又忙用手掩住了嘴。胡璃自己也觉得有趣,也笑了出来,她性情开朗直爽,并没有什么顾忌,不会吹笛也不以为耻,觉得自己可乐,便笑了起来,并且笑个不住。
朵云济采原是怕她生气,才掩嘴忍住笑,这会儿见她自个儿不恼反乐,也就索性畅怀笑出了声。两个少女在这空旷的山谷中开怀尽兴地笑了一会儿,整个山谷中回荡的都是她两人银铃般的笑声。过了一会儿,胡璃才停住笑,对那羌笛仍是意犹未尽,笑着问道:“阿采,吹这个很难,是不是?”
朵云济采笑道:“不难的,我教你吧”,取过羌笛,教她怎样按笛孔,又告诉她吹簧在哪里。胡璃本来聪敏灵动,一会儿就学会了基本的入门手法,只是还不能吹完整的曲子,她问道:“阿采,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那曲子可真好听。”
朵云济采听她说起这个,明快的笑容立时消散,愁云又拢了上来,胡璃不解地看着她,想问又不大好问,再一会儿,朵云济采垂下头去,眼泪滴了下来。胡璃见她哭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轻声问道:“阿采,是不是我说错话惹你难过啦?”
朵云济采伏在一棵树上,轻轻抽泣起来,胡璃正在猜想她为什么这么难过,忽然听到远处一阵阵隐隐的嘈杂人声渐行渐近,胡璃站直身子往声音来处张望。朵云济采忽然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把羌笛递给胡璃,道:“这个,送你了。”
胡璃忙道:“我不要,我只是一时觉得有趣……”
朵云济采打断她道:“给你”,硬将羌笛塞到胡璃手中,接着道:“我们族人是相信缘份的,今天你听见我吹曲子,便是有缘份了,我,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吹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