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不多不少,正好兑了三百两整。胡璃让银号将银子仔细包好,装在一个大提箱内,她提着那只提箱带着小乞丐出了银号,那掌柜的兀自摸着脑袋思量着这三个奇怪的人是什么来历和身份。
小乞丐领着胡璃往家走,他家果然是在一条陋巷之中,窄窄的巷子,破旧的房屋,胡璃提着重重的提箱,不时闪身躲开突然蹿出的野猫、野狗,还要小心一两个躺在地上的乞丐。这曲曲折折的巷子,一直走到尽头才到了小乞丐的家。
小乞丐停步,指一指一间破烂的算不得是房子的窝棚道:“姑娘,这就是我家。”胡璃瞧了瞧这窝棚,忽然发现胡里就在这窝棚的对面,闲闲地晒着太阳,半眯着眼瞧着自己。胡璃放下提箱,走过去对他道:“三百两送来了,大爷要不要点一点。”
胡里笑道:“我算算时辰,你也该到了”,坐直身子点点头道:“好,很好,小狐狸良心倒不坏啊。”
胡璃“哼”了一声,不理会他。
小乞丐走来,道:“大爷,我妹妹的病,郎中说治得好的,我回家熬药去啦。”
胡璃道:“那个箱子,你拿回家去,好好收着,回头换个好住处,好好照顾家里人。”
小乞丐:“给我么?我可不要,姑娘,你带了我们去瞧病,我已经很感激了,这可不能要……”
胡璃打断他道:“我说能就能,你好好收着,不要被歹人偷了去。”
胡里也道:“对,姑娘说能就能。你拿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小乞丐还要推辞,胡里站起身,道:“小狐狸,我们走吧”,往巷子外走去,胡璃对小乞丐道:“你快回去煎药吧”,随着胡里往巷外走去。谁知那小乞丐十分硬气,坚决不受这箱银子,向他二人追了过来,可他人小腿短,却又如何同这轻功卓绝的二人相较,只一眨眼功夫,胡里和胡璃就已经消失于巷口,再也赶不上了。
胡里回头张了一张,赞道:“这小丐虽穷,骨气却是不差”,待出了巷子,胡里和胡璃同时开口道:“我有事问你。”忽然发觉对方也在说同样的话,又同时停了下来,胡里笑道:“你先问吧。”
胡璃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到了四川?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胡里道:“那天我放走了你……”
胡璃打断他的话,奇道:“放走了我?”
胡里微微一笑道:“你几时跳下的马车,当我不知道么?嘿嘿,若你那么想,可是把我大盗狐狸瞧得轻了。”
胡璃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胡里接着道:“放走你以后,我便天天地想着你……”
胡璃又打断他,嗔道:“你胡说什么?”
胡里道:“我还没说完哪!”瞧了瞧胡璃生气的俏脸,缓缓续道:“我天天想着你……的来历,还有你为什么要那个不值钱的陶三彩,我琢磨不透这其中的缘由,又在江湖上打听了打听。姑娘,你别生气,你行走江湖的日子不长,压根儿就没名没号,我的几个老江湖朋友也没听说过你这么位人物”,讲到这儿,停了下来,看了看胡璃的脸色,胡璃听了这话倒一点也没生气,见他停住,反而催道:“你接着说啊。”
胡里续道:“巧得很,有一天,我去堂子喝花酒,听邻桌两个男人对着一个姐儿吹牛,说什么找到陶三彩,拿到玉玺便如何如何,我便立时醒悟到,原来你是在找玉玺。小狐狸,我猜的可对不对?”
胡璃心想:既然主人家想让胡里加入进来,他又已经自己知道了这秘密,倒也不必再瞒他,于是点点头道:“是。”
胡里道:“想要找玉玺的人多的是,我倒没细想,前几天我接了桩买卖,要来四川,结果行到一半路程找客栈住时,发现你竟然也住在那间客栈。我本来想立刻逗逗你,忽然听见你跟人打听入川的行程,既然你是与我同路,我就不妨跟着你啰,看看你要做什么。于是乎,你投栈我便投栈,你打尖我也打尖,一直到了绵竹这里,再不能向前进了,才停了下来”,说到这儿,他嘻嘻一笑道:“姑娘,早也见晚也见,咱们是不是很有缘呢?”
胡璃瞪他一眼,道:“你再敢胡说,我说毒哑了你。”
胡里点点头,笑道:“好,我不敢胡说了。”
胡璃又问道:“你接了桩买卖?是什么?”
胡里敛了笑意,道:“我要帮人去取一样东西,这个与你无关,你不知道更好。”
胡璃道:“如果我也出钱,请你去取一样东西,这买卖你做么?”
胡里立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陶三彩?难道你要做武则天?”又笑一笑道:“我也真蠢,一定是有人主使你的,是谁发了这皇帝梦?”
胡璃道:“你若是同意,我就带你去见我家主人,他是好人,要是当真做了皇帝,就不会有这么多灾民流离失所了。”
胡里冷笑了一声,道:“好人?好人是做不得皇帝的,做大事的人都得心狠手辣,唐太宗李世民也算是好皇帝了,他那样的手段又哪里是‘好人’能使了出来的。”
胡璃正色道:“现在战乱不断,连年灾祸,有个人能统一中原,让百姓能重新安居乐业,不好么?”
胡里叹口气道:“‘安居乐业’不过是想当权的人给百姓画的一张饼,他们为了抢到江山挂起的幌子总是好的,一旦称王称帝,就忘忽所以了,只记得纵情享乐,哼,我见得多啦,不过都是些土豪军匪。”
胡璃辩道:“不是,我家主人不但有重拯中原的抱负,而且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前朝皇室后裔,绝不是欺压百姓的匪类。”
胡里瞧了瞧她,道:“姑娘,你涉世不深,说这话真是天真的很。我没有大志向,压根不会辅佐帝王,只喜欢偷些珍宝财物,做个自在的小贼,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说罢,胡里转身便走。
胡璃见他突然要走,忙道:“你这便走了?不是还有事要问我?”
胡里转过身来,脸上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道:“我本来想问你,既然拿到了宝砚台,为什么还会来见我,现在我知道了,你是要给你家主人做说客,好拉我入伙”,又瞧了胡璃一眼,道:“我走了”,转过身,径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