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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错位 六

汉克和兰若又回到了初始预置时间点。

汉克下了机器,兰若呆在机器里不下来。汉克说风景多好,我们下来走走吧。

“刚才陈好古已经回到我们的年代。我们为什么要走?”

“机器出了故障,引擎自发点火,所以我们又回来了,既然来了,就再欣赏一下风景。”

“怎么这么巧,那我们赶快回去。陈好古在那里一定很急了。”

“好的。”汉克不情愿地上了机器。启动引擎。

一瞬间又来到另一个时代。

透过窗子,兰若看到的不是她们的时代,因为窗外的景物与她们的时代迥异。古老的石板铺就的街道,街道两侧是古代的建筑,街道的一侧是一条河,河两旁长满了青青杨柳。

兰若急切地道:“怎么没有回到我们的时代?”

“对不起,这部机器又出了故障,没有按预设的时间点返回。”

“这破机器,真是糟糕!你们在设计制造时就不能把它弄得可靠一点?老是出问题,还能调试好吗?”

“试试看吧,不过这需要时间。就是因为机器出了故障,前次我才在时间中迷失了六年。不知这次要呆多久。”

“那你快点修吧,现在就把它修好。陈好古已经回到现实,我们还要急着去见他。”

“一时半会也弄不好。这个时代不是很美吗?你看,小桥流水人家,多么闲适的画面,我们下去观观光吧。”

兰若:“没心情看风景,你还是赶快修机器吧。把机器修好了下次再来这个时间点看也不迟。”

“机器恐怕难于修复好了。像我前次和陈好古那样,大概我们只能在时间里徜徉了。要运气好的话,经过无数次跳跃才能回到我们的年代了。”

兰若这下真的心急如焚了,如果是来找陈好古导致这结果情有可原,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陈好古经历千辛万苦返回了真实年代,而自己却陷入了时间涡流。难道真的注定在对的时间里不能遇到对的人?

她道:“你不是说机器已经调试好了,怎么又出了故障?你前次可以调试好机器,现在也可以呀。”

“这里没有必要的工具设备,我们的工作室里有许多工具设备帮助调试机器,可是我们没在那个年代。新发明的机器总有许多缺陷,需要慢慢改进,不可能一下子达到性能可靠的程度。”

“早知道这破机器性能这么不可靠,我们就不要来旅行了,都是我害了我们。”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下去转转吧。”

“没心情。”兰若沮丧地道。现在再美的风景对她都毫无意义。

汉克却悠闲地看着在街道上穿着古装的三三两两走着的行人和吆喝的小贩,以及小河潋滟的波光和拂动的垂柳。

“看上去你倒是很悠闲啊,一点都不急。”兰若抱怨汉克道。

“前次我也对陷在时间泥潭里忧心如焚。这次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一样的结局。”

“因为这次我觉得一点都不孤单了,走到哪儿都是风景,走到哪里都可以随意而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次你是多了个伴,可是我们总要回到现实,不知要何年何月,不知还能不能回去。”

汉克含而不语。

兰若心里烦乱,不等汉克授意,按动了机器启动按钮。小桥流水人家消失,跳跃到另一个时代。

没有回到他们的时代。看看外面的景象就可以判断,幸好机器内作用能量场能够锁定,他们没有年龄容貌的改变。

跳跃,跳跃,只要发现不是他们的年代,就立即跳跃,外面的景物走马灯似地换。

两人都筋疲力尽,再也跳跃不动了。

汉克提醒兰若,不要频繁地跳跃,身体会吃不消,这样也加重机了器的负荷,要是机器彻底坏了情况就更坏了。

兰若还要按下按钮继续跳跃,汉克阻止了她,说我们不要光顾着奔波,留眼看看沿途的风景也不错。

其实兰若也已经精疲力竭了,要是再来一次跳跃,说不定会被累死。她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好吧,肚子饿了,咱暂且下去找点吃的。”

“这就对了,当下的处境,吃饱穿暖才是正事,可以使我们很好活下去,过去的六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先去找吃的和喝的,要是一直跳跃,早就没命了。”

不知是什么年代,外面下着雪。除了旁边的一条河还未封冻,其它地方都被大雪覆盖。这种天气找吃的十分困难。

汉克看到从河的上游飘来一条鱼,指着飘来的鱼道:“吃的有了,下去把那条鱼捞起来,做一顿美餐。”

打开机器们,寒冷刺骨的空气灌进机器,两人的身体都缩小了。汉克道:“天很冷,你别下去了,我去把鱼捡来,注意关好门窗防寒保暖,节约暖气。”

以最快的速度迂回绕下石坎,汉克跳入冰冷的河流,正好赶上那条飘来的鱼。捞起鱼来往岸上爬去,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裤脚,他脚下一滑,滚下石坎,摔进了冰冷的河流。

腿上被一只不知是什么的像熊一样的野兽咬了一口。摔落的那一刻汉克失手丢掉了鱼,那野兽丢下他,追逐那条鱼去。

鲜血流进了河流,伤口没有感觉,只有全身冷得火烧火燎地痛。

兰若听到噗通声下了机器,见汉克摔倒在河流里,忙下去解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上了机器。把暖气开到最大,替汉克换了身干衣服。兰若问汉克机器上有没有消毒药水。汉克说没有配备。兰若找来一瓶烧酒,给汉克处理了一下伤口,撕下一片衣襟把伤口包扎了,伤口总算不再流血。

“对不起,没有捡到那条鱼,又该饿肚子了。”

“你说什么嘛,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捡鱼,看你伤成这样——机器里有抗生素吗?你需要打一针防止感染。”

“只有一瓶青霉素,500万单位的,也许够用一次。”

兰若找来针筒和青霉素。没有稀释液,兰若只好到地上捧来一捧雪,把雪化了烧开冷却,加进一点食盐,做成了等渗稀释液,把青霉素给汉克注射了。

“我们只有到其它时代找吃的了,这里找到吃的恐怕很难。”

“好的。”两人顾不了疲倦和饥饿,匆匆上路。

在一个未知的年代猎到一只穿山甲,两人总算吃到这几天来的一顿饱饭。接着继续旅行,汉克的伤口已经化脓感染,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兰若担心汉克已经患了菌血症,如果不注射抗生素,就可能进一步发展成败血症,到那时汉克就危险了,必须到达文明社会,给汉克打抗生素,以阻止未知病菌在他体内的疯狂增殖。

可是事不奏巧。这些次总是不能回到文明社会,总是到了青霉素未被发明之前的年代。汉克自己也开始恐慌了,旅行的间隙努力调试着机器,不管他怎么调试,下一次的旅行还是在蒙昧时代。

“别再旅行了我身体受不了了,我想我快不行了,我需要安静安静。”又来到了那个预设年代的时间点,汉克全身乏力,周身酸痛,虚弱无力地道。

兰若看着汉克皮肤渐渐显现出出血斑点,急道:“可是你需要及时到达文明年代注射抗生素啊。”

“没用了,这破机器竟然不听我的使唤。别再跳跃了,我会被折腾死,我们就停在这个年代吧。”

“我们必须返回文明年代,这样你才有救。实话对你说吧,你现在已经很危险,如果不能及时救治……”

“我天天在幻想着,某一天,要陪着一个人到天涯海角,到时间长河的任何一个河段旅游,只有我和她。你知道吗,那个人就是你?”

兰若诧异:“想不到……我已经心有所属。阿古还在等着我,我们是不可能的事。”

汉克握住兰若的手,激动的手微微颤抖:“不可能会变成可能,就像我们造时间机器,以为造不出来,结果造出来了。我以为因为有了陈好古,我再也没有机会追求你,可是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们回不去了,现在我有了机会。兰若,我爱你,你知道吗?前次陷入时间涡流里,虽然不断的跳跃,场景时间不断地变幻,然而你的身影总是时时在我眼前,在时间涡流里你知道我最想念的人是谁吗?就是你!”

“谢谢你的情意,可是我已心有所属,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想办法返回去。”

“我们回不去了,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我可以等你——如果我能度过这一劫的话。至于阿古,他已经和我们隔着时间的鸿沟,就让他一个人去领诺贝尔奖吧,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补偿。我现在不需要那些,那些现在对我来说都是虚名,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得到了整个世界。”

“别说回不去的狗屁话!我们一定能回去,一定能!”兰若急道,失去了淑女之态。

“我可以等你。我可以陪你到时空的任何角落,我们一起去流浪。如果累了,可以停在某一个时代,找一个好地方安静生活。你看这个时代就很好,我们可在这里男耕女织,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如果你觉得过得无聊了,可以跳跃到古代一个时代去考取功名,何者做其它任何事情。”

汉克兴致勃勃地讲着,兰若却没有听进去。她回避道:“我下去给你找点中草药来。”

兰若是医生,虽然是西医,但对中草药也有一些了解。古代原生态的环境容易找到中草药,兰若甚至找到了几味名贵的增强免疫力药和滋补药。

回到机器旁边用石头垒起一个灶,升起火用一个不锈钢口缸把中药熬了给汉克喝了。

一天后病情稍稍得到控制,但是汉克仍然很虚弱,躺在机器里的小铁床上无瑕下来欣赏风景。兰若除了照顾汉克,还抽空出去找吃的。

汉克吃着芦苇荡里捕来的鱼,感觉没有滋味。

他道:“如果我死了,你会想念我吗?”

“别说胡话,你不会死的。”

“我是说假如。”

“当然。”

“这就够了。”汉克露出欣慰的孩子般的笑容。续而长叹道:“我死了倒不足惜,我担心的是你,如果我死了,你在陌生的时间里一个人怎么生存?是我害了你。”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自作自受?你是为了我们的食物才受伤的,怎么能是害了我。反而应该怪我。要是当初一起下去捞鱼,或许你就不会遭怪物伤害。”

“这破机器大概坏得很严重了,难于突破时间距离到达文明年代了。我这是作茧自缚啊!”汉克绝望地道,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胸脯,“现在我告诉你把,就算你恨我,我也要告诉你,这样才能使我良心好受一些:那次我们找陈好古回到我们的年代后,机器并没有失灵自动启动引擎,是我故意启动了机器离开了我们的年代。”

兰若骇然:“原来竟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就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在同一个时空和陈好古争夺你,你和陈好古的感情已经很好,和他竞争我注定要落败。所以我决定错开时空,让他远离你。我想,在你无望回到我们年代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接受我。我相信,我并不比陈好古差,陈好古能为你做的,我一样能为你做到,甚至会比他做得更好。”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你真卑鄙!”一向温和的兰若冲汉克吼道。

汉克听着兰若的吼叫,像听到了电闪雷鸣,身体不由一阵收缩:“是啊,我是很卑鄙。人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是我却要和一个兄弟争夺女朋友,有时我也想这很龌蹉,可是我无法控制我不想你,尤其那六年的时间流浪中,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你的身影甚至在我的脑海里比爹娘出现得还多,我想我已经爱上了你,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兰若知道,汉克是对自己有好感的,从以往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出来。但她认为那仅仅只是一种好感而已,没想到自己在汉克心中的位置这样重要,没想到汉克会为了她而做出如此惊人之举。平心而论,暂且不论汉克对她的情意是不是真的爱情,但陈好古和汉克两人爱她的心都是真的。

“是啊,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可是你也知道我和陈好古感情很深。你本质上是很好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女孩,何必一定要锁定我呢。”

“如果我侥幸能活下来,而我们又无法回到我们的时代,你会喜欢上我吗?你会爱上我吗?你会为我而作改变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兰若撕扯着头发,现实、前途、希望、爱情摆在面前,像乱麻一样理不清头绪。

“我是说假如,你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仅仅只是假设而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再问这个问题了,好吗?”

“你没有回答否定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我也想通了,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拥有,我现希望陈好古在工作室里调试好机器,把你接走,你就不会一个人在时间中孤独流浪了,我也就放心了。”

“你会没事的,我们要一起回到我们的年代。你不是说那次是你人为启动机器来到这里,那么说明机器没有失灵,你把机器设定好,我们回去吧,你需要及时注射抗生素,不能再拖了,中药的作用十分有限。”

“坏就坏在是我弄巧成拙,现在回不去了。机器在那一次是没有问题,准确到达了预设的时间点。来到这里时我把预设时间故意调错,使我们不能回到我们的年代,以好使你和陈好古分开。可是在一次次跳跃中我发现:机器真的失灵了,机器真的不能按预设的时间到达目的地了,不知在那一次旅行时就坏掉了。起先我感到很惶恐,但想想只要有你在身边,无论怎样在时间里流浪都无所谓了,所以没有表现出来让你知道。没想到我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我太幽默了。对了,说到这里我还要告诉你,那次陈好古乘坐机器旅行,我并没有把机器调试好——在没有任何工具设备的年代,根本不可能调试好机器,所以陈好古那次旅行后注定迷失在了时间里,是我给陈好古下了个套,让他和你分开我好追你。”

“原来是你搞的鬼,怪不得陈好古迟迟没有回来!”

“幸好他现在回到了我们的年代,让我的心少了一份愧疚。真好。但愿他不要冒失行动了,等到在工作室里调试好机器后,来到这里找你,他把你接回去后,两个人好好过,你们幸福了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你们回去后再也不要进行时间旅行了,风险太大,无奈太多。至少在机器性能未改进可靠之前不要再旅行——就算机器性能稳定了,也建议不要再旅行,人的每天有个生物钟调节生活,同理,人的一辈子,生老病死成长都有一个生物钟,时间旅行在生命里折来折去,忽而青年,忽而童年,又忽而老年,一生的生物钟全乱套了,好像生活在魔幻世界,更好像生活在幽冥世界,人的心灵会极度紧张极度空虚的!”

“汉克,我们听你的,再也不要时间旅行了,但是你要坚持,等待陈好古来救我们,我们都一定能回去的。对了,该服药的时间了,我去给你拿来。”兰若说完从保温杯里倒出上次熬好的药给汉克喝。

汉克喝着药,像喝毒药一样反胃,他已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但还是忍住呕吐喝了药。

喝完药后汉克道:“我死了之后,就把我埋在这里,埋深点,以免哪个文明时代施工把我的尸骨挖出来暴尸荒野。就埋在此时,不要埋在我们的时代,以给我们的时间旅行留个见证。就埋在此地,不要埋在别处,等时间之河流到了我们的时代,我还可以看到生我养我的从小长大的环境,那是多么亲切,我还可以看到你们的身影。”

“别说了,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我想阿古马上就要来接我们了,你就可以注射抗生素治好病了。”

“我感觉我快不行了,等不到陈好古来了。”汉克说话越来越虚弱,脸如黑铁,身上的皮肤又多出几块血斑来。

“兰若,记住了,无论怎样,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再跳跃,不要离开这个时代,就在这里等着。这是初始预置的时间点,只有停在这个时间点陈好古来了才能找到你。旁边那个湖泊里的水烧开了可以直接喝,湖泊西南角的藕塘里鱼虾很多,水浅也容易捉到。我再教你一些捕兔子和其他动物的方法……”汉克开始仔细地教授兰若猎捕食物,这是他以前六年流浪时琢磨出的土办法,虽然原始但是很管用。

讲着讲着汉克睡着了,兰若替他盖严被子,夜幕落下,远处山林里的原始人又开始了夜生活,星星点点的篝火和火把亮起来,古老的歌谣、帮帮帮的敲击乐和踢踏的脚步声响起来。夜行动物也活动起来,时远时近响着诡异的鸣叫和亮着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兰若关严门和窗子,透过窗子看着古老祖先点燃的闪烁的篝火和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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