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夕阳依然红热,不过却已经过了最为红亮的时刻,开始逐渐下沉变暗。
一如此刻的江十八和马刀,经过那一刀之后,无论是攻的一方还是守的一方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自己的体能。江十八早已遍体鳞伤的身体又多了一道新鲜的刀伤,横躺在离马刀不远处的地上,这是他主动远离马刀所付出的代价。
马刀的旧刀深深的插在深沟旁边,一手拄着刀,也半坐在地上,右胸上多了一个新鲜的拳印,这是他和江十八身上那道刀伤互换的结果。
天边的太阳缓缓消逝,逐渐减少的光和热让这片大地变得愈发的寒冷与黑暗,似乎也在预示着二人中有人会如同这片土地一般,冰冷僵硬。
天边尚有余光,马刀想要趁着这仅剩的微光解决掉此生的梦魇,缓缓站起身,抽出旧刀,向江十八走来。此刻二人之间的争斗到了这个地步,仅仅只剩下意志与运气的比拼。
体内的真气不剩一丝一毫,不过结局似乎已经注定,剩下他需要做的只是拿着手中的刀,轻轻划过江十八的脖子,了结这一切。一步一步,距离不长,却有二十年那么远。长刀对于脱力的肩膀不堪重负,却有整个先锋营的袍泽一起托举。天地间仿佛只有长刀拖地的声音,夺魂催命。
提着刀,走到江十八身前,望着地上勉强挣扎做起的身影,马刀脸上的表情很难用言语表述。兴奋?没有,解脱?只占了一部分。死寂?占据了大半。兴许还有复仇后的空虚。
江十八低着头,微闭着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一双腿想要站起却已是有心无力。整个人似乎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旧刀指向江十八的脖颈,马刀将刀抬起,向江十八劈来。
体内的气旋依旧在疯狂的旋转着,可这般疯狂的旋转却不能吸来分毫的真气,他的体内早已被榨干。不过江十八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因为太快而有了崩溃的迹象。
马刀最后打量了一下江十八,继而用余光扫了一下天边的落日,他头一次感觉原来平日里的夕阳也如此美好。美好并不影响马刀的手,狠狠一挥,马刀向着江十八砍去,没有一丝犹豫,干净利落。
还不够快,江十八心中嘶吼着。体内的气旋一次又一次的加速旋转。江十八没有抬头,但耳朵已经听到熟悉的声响,那是刀风的声音。没有试图闪避,因为他清楚,如果此时不成功,就是侥幸躲开这一击也没有任何意义。
气旋的旋转越来越快,甚至带上了一丝血色。这是江十八的精血,气旋没有吸来真气,反而将体内的精血吸了过来。
刀刃逼近脖颈,即将饱饮热血。
江十八骤然睁开双眼,此刻双目已变得血红,仿若渗血。
预想中情景并没有出现在马刀眼前,江十八的手已牢牢的抓住刀刃,鲜血顺着指缝流淌,还没等马刀做出反应,忽然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插上了一柄断刀。
纵然江十八长刀已断,可还是忠实的完成了使命。马刀不可置信的表情又撞上那对血红中带着戏谑的眸子。情景惊人的相似,不同的是这一次江十八没有插错地方。
“成了。”江十八心里大吼。
马刀看了看胸前的断刀,嘴角露出一丝惨笑,隐有解脱之意,毕竟无论输赢,都已为这场二十年的复仇画填上最后一笔,画卷由红转黑,前半幅是立志复仇的热血,后半幅是逐渐麻木的死寂,深不见底。用尽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向着山丘的方向退去。
嘭!身体靠在山洞旁边的墙壁上。胸口的断刀不深,但是已经足够致命。他输了,输的很彻底。
“你赢了,不过.......”马刀的声音嘶哑而平静,感觉不到任何波动。
江十八还没来的及回话,就见马刀忽然触碰了山洞间墙壁的某处。之后便是一声巨响,抬起头一看,座落在山丘上那块巨石忽然开始缓缓下滑。巨石正对着马刀所在的山洞处。
江十八脸色大变,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无法允许自己站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巨石不断下滑。
不!
江十八冲着山洞口剧烈嘶吼,然后只能徒劳的看着溅起的烟尘缓缓散去,巨石堵住山洞,不留一丝缝隙。他从没想过自己一路奔波却是这种结局。
听着头顶上传来的隆隆声,马刀依靠在山洞的墙壁边,头望着洞外。这应该是头一次静下心来好好的欣赏即将消逝的夕阳,这辈子似乎从没有注意过生活的乐趣,脸上忽然露出了莫名的笑容,谁也不懂此时他在想些什么,但应该是一些高兴的事情。深深的望了一眼这个自己这辈子的梦魇,“要是没有遇到此人多好。”轻轻一声感慨,随后眼前一黑,原来巨石已经滑到山脚处,牢牢的堵住洞口。
“小子,你他妈给老子挺住。你敢让老子这趟白来,老子饶不了你。”江十八冲着山洞处大喊,胸口剧烈的起伏,左拳重重砸在身旁的地面,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此时他已到了极限。
天边的落日刚好消失在地平线处,不留一点光亮。大地彻底陷入黑暗,冰冷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