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落白天会在齐眉的坟前说话,虽然他与齐眉相认的时间不长,但自认为相爱的时间很长。
所以,无论齐眉怎么变,他都会记得她。
所以,他在商场一眼就认出齐眉,然后一直追随,只到她撞进自己的怀抱。
那时的她,是那么的慌张。
段落掬了一把土,放在坟前说:“真怕你当时否认自己不是齐眉,嘿嘿……不过,你还是被我唤醒记忆了,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在幼稚园,你一直欺负我,你强占我东西的模样是那般的娇蛮可爱,我可喜欢看你那种模样,所以你总问我,为什么不到老师面前告状,我就对你微笑。”
段落露出当初对齐眉那般的笑,鸡蛋白一样白的门牙,很冷清。
“可你五岁的时候就走了,我看你搬得空空的位置,一直哭着问老师你去了哪里。齐眉,你都不相信我哭了吧,那时可真急了,我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你,我就伤心。老师说,你坐飞机到很远的地方去,一个叫国外的地方。后来自己明白,你出国了。我想,有生之年,我们不会再相见吧。”
段落哭了,有生之年,相见了的他们,却不得不面临一场永别。
齐佑过来看到段落又笑又哭的坐在齐眉的坟旁絮絮叨叨,除了感动,还有明了。
这世界的爱原本是那么的脆弱。
他不想打扰他,于是悄悄返回。
偶尔白天来祠堂看看段落,偶尔晚上来看看。
这是饶沁离开四天后的夜晚。
四天,可以改变很多事情,说不定还会翻天覆地。
齐佑白天看到段落的精神不太好,想着晚上过去陪他。
出了齐府他就觉得今天晚上特别的冷,身上的外套已经很厚了,可还是感觉到冰凉的气体浸入体内。
有些冷气可以叫做戾气。
有些戾气足够让人死亡。
他朝身后街面看了看,那些红色的灯笼娇艳如花。他自然的转回身却又突的向后望去,因为饶沁正从一片红灯笼的街上走过来。巧笑盼兮。
她的笑,她的身形,慢慢清晰。
“佑哥哥,你准备去哪里?”饶沁笑,那细细的眉眼像娇娆的柳枝,挠得心痒痒的。
“沁,你刚刚叫我什么?”齐佑惊喜又带着不可置信。
“叫你佑哥哥啊,我从小不就是这么叫你的么?佑哥哥忘记啦?”
齐佑哪会忘记,他还为饶沁忘记而苦恼了很久呢,但他现在开始有错觉,他觉得这声音有点像夭夭的。
“佑哥哥,这里风大,你怎么站在这里,段落呢?”
看样子饶沁身体全都好了,齐佑看她颈处的伤口连疤痕都消失了,肌肤雪白,在夜色下分外的诱人。
“段落守在祠堂里,他说要陪齐眉最后几天。”
饶沁眉眼一闪,唇如花绽:“那你准备去他那里?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我也要佑哥哥陪我。”
饶沁拉着齐佑又返回齐府。
挂在正堂门边的红笼灯无精打采的看着进来的两个人,突然摇曳了一下,像被人用嘴吹了一下。
饶沁的手冰凉,这是齐佑最大的感觉,他想起曾经碰到过墨香的手,也是如此的温度。
难道和那样的人在一起几天,也会染上同样的温度么?
饶沁走到草铺,整理好就躺下去,但是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拉着齐佑撒娇说:“佑哥哥,晚上好冷,佑哥哥抱着我睡好吗?”
齐佑在饶沁生病时一直是搂着她睡的,因为她晚上需要照顾。
但现在她的病好了,而且****,且又自己对她一直心存爱恋,如果还抱着她睡觉难保不会让人心猿意马。
可是饶沁的眼神很难让人拒绝。
于是齐佑也躺了下来,双手抱过饶沁,她的身体跟她的手一样冰冷,他觉得像抱着一具尸体。
但饶沁不是尸体,她的眼波会动,她的手会动,她的唇亦会动,而且慢慢靠近齐佑的唇。
齐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主动的饶沁,但还是没有对她起任何疑心,他认为饶沁可能身体好了,所以比较开心,与他开起玩笑来。
可男女之间这样暧昧的玩笑,岂不是玩火**。
齐佑渐渐觉得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神。他思念饶沁的唇,在饶沁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思念饶沁的身体,在身体欲望腾升的时候。
思念最耗人心血。
于是齐佑耗干了所有心血。
当他不顾一切吻上饶沁凑上来的唇时,当他的手渐渐伸去她身体最隐密部份,他只觉得脖子一冷,像有什么刺透肌肤,又有什么流出体外。
眼前的景像纷乱起来,有人点燃堆积在一处的纸钱,火烧得很旺,浓黑的烟雾升腾,是段落。草铺上突然被血渍浸染成狰狞的紫红色,撕裂,被风撩起,张牙舞爪。
齐佑的身体冰冷下去,他最后一眼便是看到那一摇晃,然后熄灭了的红灯笼。
他想起以前段落问夭夭:“奇怪,这家的灯笼不是亮的。”
“因为这家有人刚过世。”这是夭夭的回答。
这红灯笼是齐佑养的,所以,齐佑也过世了。
白天,段落觉得齐佑没有来看自己,隐约觉得不大安。
于是出了齐家祠堂。
祠堂外,便看到一具身体像稻草人一样干瘪。
横死在街上。
那是躺着的姿态,手里像抱着什么人,但什么人都没有。
脑袋离身体很远,在齐府阴冷的牌匾下。
脑袋破了一个大洞,红色和白色的液体固体交织着飞溅出来落于街面,眼睛鼓出眼眶外,盯着齐府里的红灯笼。红灯笼已经熄灭。
齐府。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