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一直跟着她,看着她把饶沁带到她的房子里安置在自己的厢房,那是整条街上唯一没有红灯笼的房子。
墨香帮饶沁盖被子时看到她脖子上的舍利子发出淡淡的红色,这表示有孽物近了身边。就像当初饶沁有危险时,胸前的舍利子差点灼伤墨香的肌肤。这是一种预示。
墨香不动声色的退出厢房关门,木屋子的构局很简单,一房一厅,简单明了,家具都是木质的,她的神情平静无澜,关上门的那刻却深深叹了口气才说话:“它是不懂人性的孽物,可你不是,你被渡化有佛性,为什么还指使它造杀孽呢?仇恨真的那么重要?你不是个六岁的孩子,你有一百多年的智慧,何不好好寻了往生去,你这样不死,比活着的任何人都难受。”
夭夭眨眼就凭空出现在墨香面前,“你以为你把舍利子给了她,她就会不死吗?血婴照样可以杀了她,它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你这样多管闲事,它也会杀了你的。”
“哼,我不怕再死一回,只是你当初就不该养它。”
夭夭撇撇嘴,很忧伤的说:“可它真的很可怜。它被自己的母亲给欺骗遭杀害,因为心魄入了药,所以精魂一直无依无靠,得不到超生。我只是帮它养成实体,可它的恨是靠自己的怨怼积聚的,齐家的人本身就太过份,让他们安活了一百年,已经够善待他们了。”
墨香自恃无话可对,但还是说:“我不懂你和血婴,还有齐家人的恩恩怨怨,只是饶沁她根本与你是同门本宗,你为什么不救她,任血婴来残害剥噬她的身体。你明明知道,血婴要找寄主才能活下去,它杀了齐眉,如今剩下的最好寄体就是饶沁。”
夭夭往关了门的厢房望去,“她根本不姓饶,饶家人在一百年前就遭齐家灭门杀害了。”
墨香惊讶:“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夭夭苦笑道:“齐家连我这样才六岁的孩童都没放过,我的爹爹娘亲哥哥,还有五十多个饶家同宗死于一场大火,你可以明白为什么无门镇有齐家的府宅而没有饶家的,饶家也算是名医世家,可世家的府邸如今是一片萧瑟的坟地,齐眉就死在那块坟地上,我已经用她的血祭那些枉死的冤魂。”
墨香可怜起夭夭来,她终究是个薄弱的孩子,她身上惨烈的灭门之痛令她夜夜不能安睡。
世间最蠢的事情,就是灭门惨案。
“饶沁不姓饶,那她姓什么?你不应该杀害无辜。”
夭夭冷笑道:“饶沁姓齐,她是齐听之与习嫣生的,你以为世界上每个人都很善良吗?你可知道,每个人都在作恶,每个人都在造杀孽。”
墨香想说什么,却听到厢房里传来动静,像有重物落地。墨香和夭夭对视一眼,开门冲了进去。
饶沁整个人如风中残烛,毫无生机。
她没有睡在床上,而是瘫倒在离门不远的木地板上,两眼直直的,像被索去魂了的娃娃。
巴掌大的脸更是憔悴得没有了轮廓,瞧她的模样离死也只差几步的距离。
墨香赶忙去扶她,她清楚饶沁肯定听到她和夭夭的谈话了。
夭夭只是站着,只是站着,她做不到回到以前那些假装的快乐,假装的亲情,她连假装都不会了。
墨香扶不动饶沁,她朝夭夭嚷:“你过来帮忙扶起她好不好?不管她是谁。”
夭夭回想到以前饶沁对自己的疼爱和照顾,终是不忍于是也俯身去帮忙,哪料这时的饶沁又清醒过来,她一把抓住夭夭的手,眼里尽是泪:“你不是来杀我的吗?你动手吧,我情愿死在你的手上,用来赎罪。”
说着,嘤嘤哭泣出声。
墨香生气了:“能活着,就好好活着,你何必求死呢。”
饶沁又笑起来,可这笑要多恐怖就多恐怖,狰狞的样子连夭夭都吓到了。
“你们不知道,我爱上了我的亲哥哥,他是我的亲哥哥。我不能原谅自己,谁也能不救赎我,我只有死,只有死。夭夭,你把我们带到无门镇,不就是想报仇吗,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世,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
说完她又哭起来,一哭一笑,像失了心的疯子。
她不正是失了心么?连胸前的舍利子都不能救渎。
还是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夭夭没有说话,只是她身边本来隐形的一抹血红越来越浓,聚满杀气与怨恨。
墨香看到了,她的脸色冰冷下来,声音如铁:“有我在她身边,谁也不能杀她。”
夭夭没有阻止那抹血红逐渐形成一个血肉模糊的婴孩,作呕的腥味笼罩这间厢房。
“我们不杀她,她也活不了,她现在一心想死。”
墨香冷笑:“夭夭,我开始怀疑,你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夭夭没有否认。
夭夭起身要离开,手一招那露出一排尖利牙齿的婴孩随着她瞬间隐没。
墨香终于看清这血婴的模样,一个略成人形的婴孩,有血盆大嘴,嘴里全是尖锐阴森的牙齿,那不像人的牙齿,更像怪物嘶碎人的工具,当然,那血婴也不过是个怪物罢了。
饶沁接着又哭直到声嘶力竭,然后昏死过去。
有人想死,有人想活。
墨香想到自己:那么我了,想死不能,想活亦不能,只不过是留在人世的一口浊气。
段落的镰刀磨好了,而且拾捡起自己的东西,跟齐佑说,他要宿住在祠堂里,想在离开前好好陪陪齐眉。
齐佑能不答应么?
只是他能去陪齐眉。
可自己连饶沁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只能在这里等。
每到晚上他开始思念饶沁,爱恋她这么多年,自己好不容易回国,却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事情处理完了,安全活着离开无门镇,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吧。
故事的结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