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沁伤得很重,幸亏饶沁是学医的,身边总习惯带一些常用的药品。背包里有止血绷带,有消炎药,创可贴,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感冒药和胃药,但已经足够应付颈间的伤口了。
齐佑小心翼翼的帮她包扎伤口,脸亲近到她的脸,手抖动一下,两双眼睛对到一起,说不清的暗涌如潮,暧昧如丝。
提灯笼的女人并没有离去,而是在后院里提着红灯笼凄凄的站着,快要站成雕塑。
直到齐佑照顾好饶沁到她身边说谢谢的时候,她才有了一些活气。
齐佑看到提灯笼的女人把自己右手的中指放到嘴里咬破,然后把血滴进红灯笼的灯芯上,那暗了很多的灯笼果然又亮起来,跟血一样娇艳。
“这灯笼……”
提灯笼的女人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柔软了许多:“这灯笼是靠提灯笼的人的血养的。”
齐佑惊得嘴一直未阖。
“我叫墨香,是夭夭拜托我来照顾你们,没想到一来便看到你们果真遇到危险。”
齐佑这才有了一丝反应:“你就是夭夭提到的墨姐姐?”
墨香又笑,其实她多笑笑的话,并不觉得可怕冰冷:“嗯,她一直是这么叫我的。”
齐佑对她的戒备全都卸了下来,心中不由的暗暗舒了口气,“夭夭她为什么不想见我们,也不要我们去找她?唉……饶沁很想她,为此而伤心很久。”
墨香没有说话,而是仰头望了望像一块黑色布幔的天空,红灯笼把她的脸映出几分颜色,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的神情突然哀伤起来,望着齐佑说:“你们明天**就离开无门镇吧,不要问夭夭了,如果有缘,你们必是可以见到的。”她把手中的红灯笼递给齐佑,“红灯笼是我私自送你们的,如果没有红灯笼,你们走不出无门镇外的黑色森林,这红灯笼,只要一个时辰滴一次血就永远不会熄灭,一旦熄灭就永远不能点燃。如果在没有走出黑色森林时就让它熄了,你们就永远走不出黑色森林。到过无门镇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出去的。我告诉你们出去的方法,已经是犯了禁忌。齐家在以前对墨家有救命之恩,我妹妹和母亲是齐家上辈人救的,我只是报恩而已。”
齐佑提着红灯笼,静静听墨香说话。
这其中的曲曲折折他是不懂,但是那片有生命的黑色森林的确让人毛骨悚然,原来夭夭以前说的到过无门镇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出去的,是因为那片黑色森林。
这无门镇真是难以令人置信的诡奇。
但他还是很诚恳的道谢。
突然大堂里的饶沁撕心裂肺的叫起来:“齐眉。”
齐佑和墨香同时奔到正堂。
只看到饶沁鼓着双眼看着门外,手在空气中乱抓,手指都弯曲着,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嘴里不停的叫着齐眉,一会儿,就泪流满面。
齐佑以为她做恶梦了,赶紧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慰着,好半天,饶沁才安静,但是依旧不停的流泪,手紧紧的拽住齐佑的衣服,生怕他会走掉一样。
墨香的神情肃穆起来,她嘴里喃喃,像是说给自己听:“齐眉,唉,齐眉,恐怕不好,难道他没有找到她。”
安静的地方,就是喃语却也可以清楚可闻。
齐佑仰起头问墨香:“齐眉,她,怎么不好?谁没找到谁?你是说段落没有找到齐眉吗?”
墨香看着他的神情,欲言又止。
良久,她终是告诉了他:“齐眉恐怕有性命之攸。跟你们来的那个男孩,他的命势很奇怪,就连神鬼都会惧上几分,你们带他同来也算是幸运,只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人为所能控制的,你应该听说过,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也是你们齐家人的劫数,当年造成的杀孽太深重。”
齐佑只觉自己的神魂都失了几个,双眼也痴呆的望着门外。
空气很安静,夜很安静,死人更安静。
“谁,谁要杀我们?当年齐家到底造了什么杀孽?这齐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齐佑先前说话都在颤抖,可到最后却又扯着嗓子质问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谁能告诉我?啊……”
墨香被他吓到了,这个男人也到了承受不及的时候。
如果一个人开始失去理智,对这个世界开始不留恋,结果会是怎样呢?
不留恋世界不代表选择死亡,没有人会愿意为不喜欢的东西放弃生命。
那么,他会是抗争到最后的吧。
放在一旁的红灯笼寂静无语,默默燃烧着生命之血。
墨香拍了拍齐佑的肩,像是安抚,但她手的冰凉几乎让人无法承受。
墨香叹息,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留在无门镇这个像坟冢的地方呢?或许是为了等待吧。
无门镇的人没有人真正活着,都不过是一个个活死人。
冰凉的身体,黑色的衣服,阳光艰难的穿透,却不能照耀。
心跳动得缓慢,血流得缓慢,所以身体会冰冷。
她走出齐府,看着街上许多熄了的红灯笼。告之生命已经消失。
那是维持自己生命的灯笼,她送给了别人,也等同于把自己的生命送给了别人。
红灯笼养着人,人养着红灯笼。
这世间万物哪个不是互相利用呢。
其实不把红灯笼送给他们,自己也会成为一盏熄灭的灯笼吧,她并不会放过自己,她的恨可以养那么魔性的孽物,难保不会要自己的命。
只是,结局不是人可以预料的。
墨香行走在街道上,红色的灯笼如血红的眼神,充满警告,充满怜悯,充满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