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钟左右,太阳热情洋溢的拉开了这一天的帷幕。世界动起来了,巨大的城市如同一头被唤醒的巨大怪兽,一个个小小的细胞从一座座大厦里面蜂拥而出,瞬间填满了街道,填满了广场,填满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三三两两的人群到处都是,或匆忙的赶路,或吆喝着拉生意,或戏耍于树底绿荫下,或安静的排队,或勾肩搭背,小声细聊着机密话题……
柳辰飞默默的站在窗口,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夜,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动不动,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如同一尊疲惫的石头雕像。这一个晚上,从下面大街经过的人一总共有17个,这其中并没有孟欣。
凌晨3:43分,一对吵架的情侣从下面经过,女的大哭大闹,男的一声不吭,半个多小时之后,女的哭累了,接着如同只小猫小狗一般,安静的蜷缩进男人的怀里,被他搂着,慢慢的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凌晨4点钟左右,陆陆续续有5个人经过,四个男的一个女的,一个个脚步匆忙,带着都市白领特有的节奏埋头赶路,坚硬的皮鞋跟磕在坚硬的马路上,闷闷沉沉的噔噔声,仿佛空旷大街的心跳声。
此后不久,又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走过,有男的,也有女的,无非都是一些荷尔蒙严重过剩的年轻人,把青春挥洒在午夜空荡的大街上,用无聊的小打小闹和恣意的疯狂填充着空虚的年代。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一个女人迈着慌乱的脚步从大街上跑过,在她的身后,一道被拉长的黑影正在迅速接近,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黑影已经赶了上来,如同饿狼一般向着女人扑去,当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女人的尖叫声终于撕破了黎明的宁静传了过来,将柳辰飞心里的那根弦拉得几近崩断。他想也不想,顺手操起身边的笤帚,便如同一条愤怒的狼狗一般,“蹦蹦蹦”的朝楼下猛窜。
两条黑影扭成了一团,在黑暗的地面上来回滚动,女人凄惨的尖叫声如同高速飞来的穿甲弹,疾速穿过几十米厚的黑暗幕墙,一声声打在柳辰飞的心上。柳辰飞狠命的往前冲刺,几步之后,轰然撞在一个硬邦邦的后背上,在他前面的暗影里,竟还藏着一个人。这人被他撞了一下,顺势往前扑去,几个踉跄,竟然就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柳辰飞大吃一惊,停下来喘了口气,又快速向前把那人从地上拉起来,摸着黑,上上下下好歹检查了一遍,没有明显的伤口,又问他是否哪里不适。那人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仿佛又朝他咧了咧嘴,灿烂的笑了起来。
柳辰飞一听没事,说了句对不起,便又像一阵风一样往前奔去。就在刚才不久的时候,前面已经安静了下来,地面上扭打的一男一女仿佛也不见了踪影。柳辰飞又快速奔跑了一百多米,前面不见一个人,再往回跑了一趟,依然不见一个人。之后,来回在整条大街跑了一趟,一个人也没有!
黎明正迈着蹒跚的脚步缓缓离开,黑暗逐渐变淡,青灰色的天空取而代之,害羞的大街如同害羞的少女一般,慢慢的褪下厚厚的衣服,在柳辰飞面前彻底的裸露出来:面前一目了然,不见一个人影。
在不到1分钟的时间里,大街上的三个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就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不留一点痕迹。
略带凉意的晨风吹在身上,带走了疲惫,带来了清明。昨天夜里的事情,仿佛清醒之后的梦魇,久久的萦绕在柳辰飞,挥之不去。他终于带着一身的臭汗,无奈的从街上往回走。在这一刻,他当然不知道,就在这天夜里,这个世界终于露出狰狞的大嘴,用无数的裂缝,无声的吞噬着一切,包括消失的A国的FU370……
………………
8点钟过后,柳辰飞开始继续往孟欣的朋友打电话,一个一个的打,打完了手机里的,又把家里的电话本翻出来,接着打,一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脑袋晕乎乎的犹如一团浆糊,得到的答复还是一个样。
没有孟欣。
所有人都没见过她,她不在任何地方,她消失了,就像这身边的空气一样,在哪一天找到了去远处的风,便随着一起远行去了。
柳辰飞站在窗前,楼下的街道繁华依旧,热闹的人群忙忙碌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脚步,一天又一天,只顾着自己向前走。在这巨大的人流中,消失掉一两个,估计谁也不会注意到,反正到了第二天,依然有大量人群涌向城市各处,经流不息。
“她会去哪里呢?”
不久之后,柳辰飞下了楼,到不远处的银行取了些现金,在路上买了几个小笼包,又要了一罐可乐,一边赶路,一边往嘴巴里塞东西,随便把肚子填饱了,又在路上随便拦了部车,坐上去,出发。
他去了她公司,在所有人都陆陆续续上班了之后,她依然没有出现。他一个不漏的问过了她的所有同事,又让他们给他信息,如果有她的消息的话,之后他便离开了。接下来,他去了游乐园,去了公园,去了海边,去了曾经一起爬过的山,去了过去经常去的电影院,又逛过了以前一起逛过的所有街……
除了她不在,其他一切不变。
“她为什么要消失?”
黄昏时分,柳辰飞几乎找遍了整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地方都给他一个同样的答复:她不在这里。
当同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一条新建起来的空旷的大路上瞎逛,以前他们经常在这里散步。
柳辰飞接了电话,机械的说了声:“她不见了。”随即挂了电话。
夕阳正在一步一步的退却,把大地慢慢交给了黑暗,被晒了一天的路边的树,终于在这时候迎来了傍晚的微风,轻轻摇拽的枝条,一点一点把四周的酷热荡漾开去,大路直直的通向天上,两边的高树直入云霄,树干犹如千年的褐色石柱纹丝不动,天边的火烧云已经变成了铁青色,一层一层往上堆积着,夜晚即将来临。
太阳下山之后,到来的只有黑黑的夜吗?
在太阳被黑暗吞掉之前,柳辰飞又一次打了她的电话,依然不在服务区内,他心里愈发不安。同事再来电话时,他直接挂掉了。
黑夜降临之前,他回到了家里。许多年一起生活之后,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她忽然不在,生活整个被抽空一如被空气撑得涨涨的气球,里面缺乏实质性的内容。他往沙发上仰头一倒,闭上眼睛,想着醒来后便能见到她,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在他醒过来的时候,阳光正肆无忌惮照着屁股,四处依然不见孟欣,柳辰飞再次打了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他终于决定去报警。
警察局离他家并不远,下了楼,走过三四条街,绕过几条小巷子,走到附近的一个小区,在拐角处就是了。
一个微胖的中年警察接待了他。
“我女朋友不见了。”柳辰飞劈头就说。
下意识的,微胖的警察抬起微胖的右手,在额头上擦了擦汗。他看他蓬头垢面,神情恍惚犹如个路边流浪汉一般的模样,不禁皱了皱胖胖的眉头,又伸手揩了揩胖胖的额头,心里琢磨着,这家伙要不是个傻子;要不就是受了不小的打击,直接被打击成了个傻子。这般想着,他又用胖胖的右手在额头上揩了揩,接着给他倒了杯水,带到里面一个小房间里,回头顺手拿了个文件档,挑了个椅子坐下,第四次用胖胖的右手在额头上擦了一下,便让他把事情经过仔细说完,自己低下头,仔仔细细做笔录,时不时抬头,用胖胖的右手擦额头。做完笔录,他让他稍等一下,之后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一会又进来两个警察,一个长得比弥勒佛都和气,至于另外一个,柳辰飞才看了一眼,便莫名其妙想起了猎狗。猎狗一声不吭,瞪了柳辰飞一眼,便顾自埋头调整座位。弥勒佛却满脸和蔼,充满人情味的朝着柳辰飞嘘寒问暖了一番。
与之前的警察明显不同的是,这两个人都穿着特警的制服,体格上有清晰的训练痕迹,手臂上的肌肉鼓胀鼓胀的,血管粗而且壮,盘综错杂的伏在肌肉上,如同青色小蛇一般在手臂上交错盘缠。不管是弥勒佛,还是猎狗,都给了柳辰飞一种干练的感觉。不管是弥勒佛,还是猎狗,看起来都不像是负责普通案件的人。
一会,他们并排在他面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