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光手中的瓜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立马举起手来,冷汗从额间留下,噎了五声寒字,见寒山目光示意,看向院子,他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唾沫,听话地闭上了嘴,点点头。
寒山将剑收回,褚光惊魂未定,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脚下默默地将洒了满地的瓜子踢在土里,随寒山的视线看去,见自家的公子正出了房门,往这边走来,半路,遇见了从回廊拐进来,一身素白长裙的司南。
从褚光这个方向看去,自家公子一改往日里愁容满面的模样,显得一脸轻松淡然。
司南看见宁容与愣了一下,而后低下了头,给他让路。
他倒也毫不吝啬,目光甚至微多看女子一眼,直行走过。
褚光暗啧,心道公子死傲娇。见远处司南微怔,而后看见了寒山与他,福身笑了一下,垂眼绕开了他们几人,择路而行。
而自家公子,则慢步走到桌前,扫了一眼满地没能即时掩饰的瓜子和瓜子皮,看了褚光两眼,挑了挑眉梢。
褚光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好似心里的事儿全被这一眼看光了一样。
他方才……好像只在远处,稍微地诽谤了一下……是吧?
宁容与看向寒山,道,“褚光不急宰,现下,你要帮我一个忙。”说完,目光凉凉地瞥了一眼褚光,“我叫你送的信,可送了么?”
褚光浑身一个冷颤,连忙举手投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我,我想起来,那信我还没来得及送,我走了,我走了。”话音未落,脚底已似抹油了般跑了出去。
宁容与轻冷地哼笑一声,目送褚光一路,视线到了方才回廊拐角的地方时微顿,而后望向司南离开的路,眨了眨眼,眼底的淡然渐渐泛起了笑意,轻柔似水。
“我方才是否太过冷漠了?”自言自语道,低笑一声,“这几日虽说报复回去,心里倒不是十分开心。”
寒山合上了剑。
他垂眼回首,笑问道,“她近日,为何会想到回来?”
寒山摇了摇头。
他好奇道,“出了什么事么?”
寒山想起那日看见司南被两名侍卫放在医馆门前时情景,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他意味深长地长“嗯”了一声,道,“那便好。”想了想,道,“明日早朝时,你与我一同前去。其余的事不用多管,磨好刀剑便是。”
寒山神情极淡,目光探寻看向宁容与,却只见他在那一副笑模样,若有所思,却不言语。
寒山同宁容与上早朝之前,特意起了个大早磨刀。褚光不知道他怎样想的,两个人一个在房檐上,一个在房檐下,好似习得了眉目传情的最高本领,对视了良久,褚光打着瞌睡别开视线,悠悠道了句“神经。”
话虽这么说,可褚光刚走进房檐下,脸上那副瞌睡的样子立即就变得格外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装样子比划了两下,而后去寻爬房顶的梯子。
可惜他的这些小心思,早就被庭院中梳理打扮好的宁容与看在眼里。褚光爬上楼顶时,已不见寒山的影子,自然,那点难得觉得可以奏效的鬼主意,也一个也没派上用场。
北燕的朝堂早几代前就已经有了禁兵令,宁容与带寒山一同上朝,被侍卫拦在了金銮殿外。
殿内有人传声,太后吩咐宁容与让寒山退下,宁容与却未加回答,只含笑望着朝堂之上,位坐龙椅的皇帝。
龙椅之上的人挥手作罢,侍卫欲放行,却被珠帘后的女子怒声斥责。众臣倒吸了一口气,宁容与已推开侍卫,带寒山走进了殿中。
“宁王好大的胆子,莫非不知何为朝堂!何为规矩吗?”珠帘之后的女子雍容大雅,沉声斥道,声音中已有了怒意。
男子作揖而笑:“回禀太后,微臣知道。历代以来,陛下所在之地皆是朝堂,陛下所达之命,便是规矩。”
女子眯起凤眸,盯着高台之下从容不迫地男子,冷哼一声,讽笑道,“宁王今日与往常倒是不同,不知宁王可还记得,朝堂之上,严禁携带兵刃与朝廷不相干之人……今日宁王违反规定,进入这金銮殿中,莫非是想逼陛下的宫?”
“前些日,陛下同我在亭苑小聚,说对微臣在母妃忌日时带去的人不识,昨日里,微臣上奏折书,询问陛下是否要见一见寒山,陛下恩允了。微臣今日便带了来。太后此番说法,莫非是在讨陛下的错失么?”
众臣之中,左侧为首的顾常快速地蹙了一下眉头,身侧莫臣与其对视。
龙椅上的男子小声道,“是……母后,昨日,是朕让宁王带进来让朕结识,母后便不要加罪于宁王了……”
“尔等放肆!”
珠帘后的女子勃然喝斥,怒不可遏,身旁侍从惶恐跪地,龙椅之上的男子顿时哑然,脸色煞白,绷紧了身子。女子愤然从凤椅上站起,玉手掀起珠帘,从帘后走出。
“来人!”
女子大斥,话音刚落,御用军便从屏风之后接连走出,银光刀枪,笔直地竖在一旁,不过眨眼,便将正殿包围,水泄不通。
众臣唏嘘,皆大惊失色,垂头不敢多言。
殿内只听见珠帘碰撞而产生的脆响,与女子威严的冷斥。
“陛下天性贪玩,此事不究,哀家却未想到宁王也开始犯了糊涂!这每朝每代犯了糊涂的人不少,但还没有人能活下来!宁王现今与朝政王法公然作对,是看哀家不顺,还是看陛下不顺,再者,宁王是看这北燕不顺吗!”
殿内死寂,台下男子举止泰然,身姿优雅颀长,凛然不惧,抬首目视女子。而其身后一身白袍的寒山,已按住长剑的剑柄,佩玉微摇。
“太后言重了,既是朝政王法,固然是以王制法。陛下为朝中之王,臣等自甘归顺。”
“哦?哀家算是听明白了。”女子眯起眼,纤纤玉指紧紧地攥着袖口,冷声道,“宁王这是,在论哀家干政吗?”
宁容与悠悠作笑:“太后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