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姑娘！身后！”
云拂瞠然瞪目，石墙后的血刃已悄然高举，她厉声大喊，身子已比叫喊的意识，更快地扑了过去。
她听见了什么声音。
被人重重扑倒在地的时候，司南不仅触碰到了那两只可怖的断臂、借着光亮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容貌，还听见了一道声音。
似穿过胸膛，割裂心肺，刺入骨骼——长剑插入她面前的女子的胸口，这样的声音。
女子胸口似有跳动声，通过肢体的触碰，传了过来。
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沉重而压抑地敲击在她的胸口上……一下一下，一声一声，渐渐地同她胸口的声音重叠，而后变得缓慢，柔弱，茫然……
长剑从云拂胸口抽出。
她看得真切，那提剑的人的模样。
与她面前，女子眼中，她的模样。
“云……”
“快逃……”云拂贴着司南的脸，咳出了一口血，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催促：“……快逃！司南——”
她睁大了眼睛。
逃？
云拂踉跄地跪在地上，又俯着身子挡在司南上面，司南眼中霎时闪过一道寒芒，长剑穿过眼前女子的脖颈，女子的头跟着一沉，鲜血顿时喷薄溅在她的脸上。
“为什么……不……”
这是云拂最后的声音，嘴依旧保持着这个字的口型——
——逃。
她茫然听着，茫然看着。
看云拂眼中的光亮终归黯淡，所有的质疑、揣测，难以置信……都在那一瞬间失去所有颜色。支撑着护在她身前的身体歪倒而下，瘫软地趴在她身上，再也没有力气。
——云拂，相信司南姑娘。
“一个。”
平静到冷漠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长剑就要拔出，司南抬眼，忽然握住了剑锋。
一身黑衣的女子一怔，稍微用了用力，却发觉司南握得极紧。
她看向司南，面无表情，唯独眼中似乎懵懂与不解：“阿姐？”
司南盯着她，面无神色，一语不发。此刻脸色煞白，比她身前逝去的女子更像死人一般，手握着剑锋，似乎要往骨头里割刻而去。
司韵亦看着司南，她们之间没有时间，没有言语，只是一模一样的脸，仿佛站在铜镜之中，一面伫立于光，一面伺机在暗，她们……早就不能站在一起。
司韵眼中没有名为“生”的颜色，昏黄的烛灯晃了晃，司韵移开了视线，松开了手，亦没有再说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挡在司南面前的黑暗终于离开，司南也似从迷茫中回神，她动作小心而轻柔地推开云拂，将云拂安放在一旁，凝着手中几近刻骨的伤痕，几瞬，倏然抬头，抽出匕首，骤然向司韵离去的身影掷了过去！
司韵眨了一下眼，错身闪开，匕首从她身旁插入石缝！
那匕首扔得毫无水准，根本不足为惧。司韵半转过身，一道身影已近在咫尺，司韵微惊，抬手去挡，裹着锦缎的镀金白玉霎时砸断手臂。她立即出脚，踢向司南的腹部，司南似乎未想到后手，如此被毫无防备地踢倒在侧面的墙壁，连同那明黄的卷轴一同摔在地上。
白玉断碎，司南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从地上扶身而起，捡起了一般断碎的白玉，猛地抬首，满脸赫然都是泪痕。
司韵看着被砸断的手臂，似乎并不在意，抬眼面无表情地淡淡瞟了一眼逞强扶着墙壁走来的司南，漠然离开石门，消失在地道里。
司南瞠然瞪眼，似乎想要追上去，踉跄快走了两三步，被脚下一块凸出的石角突然绊倒。
她快速的爬起身，慌张抬头向暗道里望，昏黄的灯光下已不见那名女子的身影，只剩一片枯黄。
她忽的呆愣，半晌，猛然回头，看向暗门前的女子，又呆愣了半晌，方才慢慢爬向云拂旁边，将云拂脖颈间的长剑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而后将头放在自己的腿上，鲜血汩汩喷溅，她神情呆滞，半晌，俯下身子，抱住了云拂。
寂然的地窖里回归了一片平静，听不见埋头在女子尸体前的哭声，听不见眼泪落下如颓圮般的悲哀，更听不见悔恸之人心中若失的彷徨。
离开……这个地方。
她想着，抬起头，背起云拂，一步步地往前走。
啊……是要散朝了。
云拂，本该回去沏茶的。
和一名叫褚光的男子……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