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曾替褚光开导过她,说公子现在应当是想让她在骆红妙面前承认些什么。但她觉得没必要那般去做,若宁容与都不在意……她又有什么理由去介怀在心。
苏某士上位,一时之间传出了许多妄言推测,诸人皆想不透太后在想些什么。而苏某士的突然拜访,更让朝中一些官臣面面相觑。表面上是隔山观火,实则是静待情形的翻转与结果。
想起褚光说过的话,司南多少有些担忧,倒不是怕苏某士会带来什么威胁,而是怕宁容与会因为当年苏某士救太后的举动,而对苏某士出手。
云拂将茶端了进去,司南从门边路过,见房门开着,便向里面望了一眼。
坐在侧位上的果然是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双鬓已发白,苍老与疲惫之情毫不隐晦地露与表面,体型微胖,一身软绸的官袍,略微有些紧,看样子并不是很合身,而从老者的表情来看,也不甚满意。
宁容与似乎在看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望向老者,眉眼中依旧含笑。
见两人并没有触发矛盾,司南准备离去,却在此时,听老者略显沙哑而沉稳的声音,不蔓不支地传来。
“宁王这十几年来,一直都不关朝政,老臣以为宁王与这北燕主权无缘,一直想见识一下宁王的气度与胸襟。但今年相见,老臣却觉得,宁王与老臣亦无缘,曾以为如何置身事外,隐居桃林的人,终究还是抵不住王位的诱惑,为之垂涎。”
她与门外步伐一顿。
听他悠悠笑道:“眼豁浮生梦,心澄大道源。若我半生吟于此,自当愧于终生。将万事看清固然是好,只是又谁人能知他人心中的泰山或鹅毛?我只知所行万事,一莫欺心,二求无悔。不知太傅,可得闻与?”
——一莫欺心,二求无悔。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停了下来。
“宁王所言极是,但又可曾真正想过,若所做落落而邈远,终得不到一事一物,还将一生带涴,流传千古……如此,宁王心中的泰山、或鹅毛,可还值得与其一提?”
屋中的男子轻笑了一声,缓缓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知道他口中的轻重,亦知道他言语中的浮生。眼中的是非黑白骤然显得毫不重要,而与她心中最为重要的,是那名不知为何而来,不知因何陪伴,留在她身边的那名青袍含笑的男子!
她微微顿步,怔愣离去。
屋中,他端起一杯清茶,轻抿,垂眸与茶面,倒映着一片温柔。
“……况且,若真如太傅所言,在下,倒也得乐如此。一路与心相伴,就算所得无物,空落一身……又有何妨?”
屏风后,云拂煮茶稍花了一些时间,端茶进来的时候,见殿中的两人已相对无言,侧位坐着的苏某士深思熟虑,目光落在手握的茶盅之间,仔细端详着茶中竖起的一片茶枝,似有所思量。
云拂放轻脚步,静静走过去添茶。苏某士未动,待云拂将茶添满后,上敬一杯,旋即离去。
在送苏某士离开之后,褚光提心吊胆地试探着问了一下自家公子,见到苏某士可否有什么不适之感。
他家公子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温暖地笑着回他:啊,没什么,就是想活动一下身体,可惜你将我的扇子都没收了去,人家还带着贴身侍卫,我若赤手空拳的活动,委实有些划不来。
褚光连忙将折扇奉上,指了指厢房,岔开话题:“司南姑娘在那边,您这一谈天都快黑了,司南姑娘估计很担心您,公子赶紧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