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林刚要说话,只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有人道:“各家各户听着,我等奉命捉拿刺客,都开了门,我等也好进去搜查,若是有谁见到陌生人,快快过来报知,有胆敢窝藏包庇的,和刺客同罪论处。”听见马蹄和脚步声响,然后是门板卸下的声音,一些尚未开张的店铺都纷纷打开门。
苏进道:“你且去前面开门营业,敷衍官人,我进暗室躲一躲。我以内力给他续命,可保他不死。”说着抱起那少年,走到墙角。
墙角放着一口大缸,上面落满了灰尘,焦林拍掉泥封,掀开缸盖,顿时酒香扑鼻,缸中装满了酒。焦林双臂抱住大缸,将那大缸的内层抬了出来,露出一个地洞。原来这大缸是两层套在一起,中间有机关相连,内层装满酒,甚是沉重,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和一口普通的泥缸没有什么分别。苏进抱着少年跳进洞口,焦林在外面把大缸复原,用泥封住了缸口。
只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喊道:“开门,开门。”
焦林擦擦手上的泥土,将腰背弯了完,顿时一副萎靡的样子,他把上衣解开了几个扣子,来到铺面门前,下了门板。
门口两名军士早就不耐烦了,见他开了门,骂道:“你个惫懒的老东西,因何不开门,可是窝藏了什么人。”
焦林眯缝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那二人。这二人俱都认识,是时常来喝酒的两名军士,焦林说道:“军爷打趣了。小老儿昨夜多喝了几口猫溺,再加之年纪大了,一大早的起不来床。怎么,昨晚来了刺客,兄弟中可有人受伤了?”说话时鼠须软垂,满脸油黄,有气无力,一副酒色过度的神态。
两名军士踱进屋子,只见柜台上摆着一个坛子,坛内空空如也,酒已经喝干,四张桌子上杯盘狼藉,尚未收拾,地面肮脏不堪,似乎没有下脚之处。原来这里是一家小酒馆。
一名军士道:“咱们兄弟倒未受伤,但听说五城兵马司的张大哥受了伤,手指头被人齐齐削断了,请了宫中御医诊治,也不知道能不能接上去。”
焦林道:“宫中的御医,那是给皇上娘娘诊病的,医术高明得很,一定接得上。”
先前那名军士道:“老焦头儿,可有什么不认识的人进了你的店?”
焦林道:“没有没有,老儿一直昏睡未醒,门板上下都完好,那里会进来人。老儿一人独居,有点动静立马就醒了,若是进来了人哪会不知?”
那军士手里按着挂在腰间的腰刀,摇摇晃晃,东瞅细看,道:“方才有人报告,说看见有人进了你的酒馆,那人身形高大,跑得极快,一溜烟就窜了进来。你个老东西还敢撒谎?”说着慢慢踱进里间屋子。
焦林知道他在敲诈自己,大声说道:“哪个不长眼睛的乱嚼舌头,这样诬陷老儿,老儿可担待不起。你快告诉我是谁说的,我找他评理去。”口中兀自喋喋不休,跟着二人进了里间。
屋中满是酒香,一名军士忽然把脸一沉,道:“好你个老狗,竟然有好东西窝藏在这里,却说没有。平时只卖咱们一些酸臭的酒浆,把好酒都藏了起来啦。”
焦林笑道:“我这酒来的可不容易,乃是经酒国高手三蒸三酿,从极远的地方运过来的,前天才到,还没来得及上柜。二位小哥今日有口福,先来尝尝。”说着,走到墙角的那口大缸,扒掉泥封,打开盖子。他拿一只大腕舀了一碗酒,道:“二位小哥尝尝。”
一名军士拿过碗来,看那酒时,呈艳紫之色,摇摇晃晃,闪着醇光,嗅了一嗅芳香扑鼻,道:“这是葡萄酒。”凑近嘴边抿了一口。
另一个军士道:“吴大哥,捉拿刺客要紧,别误了事,上头怪罪。”
先前那军士道:“不错。老焦,下次来可得拿这酒伺候。”焦林连连点头称是。
二人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又向酒缸中瞅了瞅,那缸酒清澈见底,见没有什么可疑,出了酒馆。
焦林送出二人,向街道左右张望,只见人喊马嘶,纷乱嘈杂,军士夹杂着行人,一片抓刺客之声。焦林也不着急,坐在酒馆门前,心中暗自盘算。
过了半晌,只见一名军士从街头跑了进来,喊道:“兄弟们噤声,静王殿下过来巡视。”一众军士立时鸦雀无声,有的还在各家店铺盘查,有的站在街边,向街头张望,静待静王。
焦林坐到酒馆的柜台里面,低着头,眯着眼,浑身缩成一团,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过了片刻,街头马蹄声响,静王骑着马转进这条街。静王仍旧是身穿那件锦袍,高头大马银辔银鞍,极为雄壮。静王身旁另有一匹青毛骏马,马上乘客青布衣服,头上用青色头巾扎着髻子,面目清秀,看起来像个读书人。
静王朝街面看了一眼,对那书生说道:“方才那贼子逃进东市,便踪迹不见,他一定是躲在这里面,张先生,你看怎么办?”
那书生模样人道:“静王殿下,这东市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不一而足,现下天已大亮,等一下人多起来,更是难搜。那贼人逃到这里,显然是早有预谋,若是躲着不露头,也着实难寻,不如…咱们来个引蛇出洞。”
静王点头道:“张先生果真妙计。”向旁边一名军官耳语一阵,然后拨转马头,沿着原路返回,转过街角,出了东市。那书生模样的人跟在静王之后,也出了东市。
那名军官喊道:“兄弟们听着,据查贼人已经去了安邑坊,跟我去安邑坊拿人。”这安邑坊在东市之南,中间仅隔着一条大街,也是个繁华的所在。
众军士纷纷从各家店铺出来,列了队,随着那名军官出了东市。片刻之间,东市又恢复了平静。
焦林坐在柜台后面听得明白,心中暗道:“这群当兵的方才查的甚严,好像知道苏二哥藏在东市里面,如何片刻之间就去的一干二净?难道安邑坊那边真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