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分高的家庭子女女儿虽然也愁嫁,但还是比男生好办多了。窝阔台的三个亲姑姑先后都出嫁了,他三叔娶媳妇就特别费劲了,正好赶上文革时期,是唯成分论的时代,以前跟成分高的人家沾亲带故的人,现在避之唯恐来不及呢,谁还愿意跟这样的人家结儿女亲家呢。三叔没办法,想找门当户对的成分高人家女儿也找不到,一直拖到文革结束,他也快三十了。
窝阔台的爷爷在窝阔台三岁时七十多岁高龄仙逝了,三叔的婚事成了窝阔台的奶奶和窝阔台爸爸的头等犯愁大事。虽然暂时没有眉目,但他们一刻也没有放弃努力。本来成分不好,再要是手里没钱就更完了。所以,偶尔卖鸡蛋收了几角钱,奶奶小心地收藏好;窝阔台爸爸打黄鼠狼、兔子等等,供销社收皮子,卖了几块钱,交给奶奶收好;屯里连国章买了他们家一头奶牛,收了九十九块九毛九,奶奶又仔细放起来,一切都是为三叔娶亲做着准备。个人家奶牛下了公牛崽,全部交给生产队当耕畜,给算钱顶口粮款,不然能卖钱的话,肯定还是归奶奶保管了。
虽然是不正常的年代的被歧视对象,但窝阔台的爸爸也许是木匠的原因或是人格魅力摆在那里,屯里人家谁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愿意找他,办完事自然倾其所有好好招待,所以窝阔台经常看到他爸爸醉醺醺被人家扶着送回家,有时候还趴在炕上哇哇吐。现在想来也许是借酒浇愁吗?
这种情况气得经常被批斗的白音夫够戗,同样是高成分,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有一次就给热衷于搞批斗活动的刘成说窝阔台的爸爸背后说革命活动的坏话。刘成是生产队三队长,就是乌里屯生产队的三把手,跟窝阔台那个四大爷一样热衷于搞批斗活动,虽然爱喝酒但喝不过窝阔台他爸爸,所以仗着自己是贫下中农的后代,再加上自己还是生产队三把手,总想找机会批斗窝阔台爸爸整事儿。这次有白音夫举报,刘成认为抓住了把柄,就找生产队一把手告状,打算动员一把手授权给他批斗窝阔台爸爸。队长不像刘成那样热衷批斗活动,还是比较重视生产的,不然人人搞批斗活动,没人搞生产,农村吃什么。乌里屯从组成高级合作社以来,就是组成生产队以来,到一九八〇年包产到户,也就是老百姓所谓的单干,从来就没吃过返销粮。返销粮是一个生产队种了一年地,给国家送完公粮,全生产队社员一年的口粮都不够吃了,只能从粮库再买回口粮过日子。可见乌里屯的这个队长比较英明,不管什么情况,从来没放弃过生产工作。窝阔台爸爸是生产队唯一的木匠,开批判大会肯定耽误木工活,犁杖、马车、牛车、爬犁等坏了除了窝阔台爸爸谁去修呢。就说:这是听谁举报的?我们先调查调查,木匠是不是真的说了革命活动的坏话。就叫木匠跟刘成对质。窝阔台爸爸说:刘队长还说自己是贫下中农呢,怎么还那么轻易相信白音夫的话呢,轻易相信白音夫的话本身就是有问题,是革命立场不坚定的表现,难道刘队长革命立场不坚定?不可能吧!你可能受坏分子的蛊惑了,可能要犯错误了。这大帽子一扣,刘成来不及细想,恐怕自己说不清挨批斗,赶紧矢口否认自己相信白音夫,苦笑着对大队长说:误会,纯粹是误会。讪讪走了,以后再没提这个事。大队长也是正中下怀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这就是窝阔台他爸智斗刘成。
在窝阔台的爸爸不懈努力下,他的哥们从北部山区农村给他三弟找到了媳妇。那一人家是贫农成分,对窝阔台三叔横挑鼻子竖挑眼,又是成分高又是个子矮的挑毛病。窝阔台爸爸不想失去这个机会,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好吃好喝招待他们,恐怕一时得罪了他们整黄了这好事。那一家人尽管挑三拣四,但看在可观的一笔彩礼的吸引下,终于答应了这门亲事,窝阔台他三叔历尽艰难折腾,总算成家了,窝阔台他爸也总算完成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