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小雅说了几句闲话,看豆豆一个人玩着实在没意思,我说,我走了,得回家做饭了。小雅看看表说,中午在我这儿吃吧。把胡应伟也喊来,大家正好聚聚。我说,他出差了。小雅说,那不是正好吗?你们娘俩留在我这儿,下午我给你喊两个人,咱凑桌麻将。我笑着说,打麻将?你不做买卖了?有时间再说吧。我和我朋友约好下午逛街了,所以我得早点回去做饭。小雅说,既然这样,我不留你了。你有空过来坐,我这儿总也没人,怪闷的。说着话她陪我走到门口,临了补充一句:手机来了,我给你打电话。我突然板着脸说,不用了。说完,意识到这种口气太生硬,想缓和一下,一时却张口结舌。小雅本有些愣怔,但她生性聪慧,马上改口说,也是,他要给你惊喜,我们就配合他一下。
人逢喜事爽,那人如果不爽呢?是不是什么事都不顺心?下台阶的时候,不知怎么没站稳,我差点从台上摔下去,差不多十厘米的高跟鞋当下就甩出去一只,幸好小雅扶住了我,我才没有摔得太难看。尽管如此,那种心情和喝凉水都塞牙真差不了多少。我忍不住又吼豆豆,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把鞋捡回来。我把小雅也吼愣了,她会不会很惊讶?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秋雨,居然会因为自己的过失用这种口气和孩子说话。是啊,我看到的所有女人,都是温和优雅的。她们宠爱孩子,体贴老公,通达人情,唯有我,像个泼妇一样,没素质没修养。现在在大家心里未必对他的事没有什么影像,他们所谓瞒得好,其实只是瞒我一个人而已。否则,李力怎么会配合他来演戏?如今再看我这样的性情脾气,大家是不是都会同情起他们来呢?我用自己凌乱了的心情成全着他们的如胶似漆。也许,所有人都会说,秋雨脾气古怪,胡应伟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那么,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焦虑,不安,不时的气急败坏,我怎么变成现在这种连我都深深厌恶的模样?我讨厌自己,甚于讨厌他。当悲伤在防不胜防的时刻汹涌膨胀,我再压不下心底的难过,跌坐在她门前的台阶上,手按着脚裸,皱着眉,呲着牙,流出了眼泪。豆豆走过来,看着我,想伸手帮我擦眼泪,想了想,不怎么敢抬起那只手。小雅一直问,扭伤脚了吗?你等下,我去那边小诊所给你喊个医生来。我反手拉住她说,没事,我自己清楚。正好有人来,我就推她说,你去招呼客人,别管我了。
小雅深思了一下说,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问问他们买什么,马上出来。又对豆豆说,跟阿姨进来给你妈妈拿块垫子。我说,不用。豆豆已经把垫子拿了出来,我把垫子铺在旁边,叫豆豆坐下,搂着她,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忍不住嘲笑自己,那么难听的话都听了,这个真相算得了什么?所谓爱情从来不只是热闹一张嘴,“我爱你”三个字或多或少,免不了要掺和点金钱。你痛了吗?你自己省吃俭用着,还指不定想和他一起过多少个十年,可知他眼里根本没有你。他从不曾为了这个家节省过,却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出手大方。想着他那么辛苦地编着各种理由克扣着经他手的工资奖金,我仿佛又看到了他正义凛然的脸,我们姓胡家往上数八辈都没有那种不守本分的人。
头埋在膝盖里,把脸遮挡起来,好了,可以哭了。
我也是个奇葩,在明晃晃的街头,借着脚扭了一下的由头,哭得这么没有尊严。受伤亦是一种姿态吧,那这种姿态要不要埋在尘埃里呢?昂起头,我亲了亲豆豆,温柔地说,我们走吧。然后穿好鞋,试着走了下,没有骨碎筋裂的感觉。我叫豆豆把垫子给小雅拿进去,手扶着门冲她喊,你忙吧,我走了。小雅要出来,我摆摆手说,就是闪了一下,没崴到脚。并且开玩笑说,你再跟我客气,我可要讹你了。
走了几步,脚下传来的还是钻心的痛,我始终咬着牙,好不容易坚持下来。豆豆特别乖,见我走得吃力,再没要求我抱她。日近中午,炽烈的阳光晃得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看看熙熙攘攘的人流,想打个电话,一摸手机,才想起来手机已经丢了,而我此行的目的正是买个手机。拾阶而上,我进了我们家附近的一家手机卖场。没有熟人,不用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能少说好多话。边走边听身后服务员详尽的介绍,本来多少有点主意的我,渐渐失了所有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