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营业厅出来,心情又不好了,没有手机,站在大街上,想遇见的人遇不见,想找的人找不到,只有孤独四处漫延,连带着恐慌也袭上心头。我甚至想,如果就此从大家的生活中消失掉,会有人想起我吗?摸摸钱包,钱包还在,看看包里面我放钱的夹层,爸爸给我买手机的钱原封不动地在里面放着。我就这样下定了买手机的决心,除非这样,我还不知道要犹豫多久。
他有个朋友是开手机店的,以前没事时,我们经常一起去那人店里坐着聊天。反正时间还早,我带着豆豆慢慢溜达着,向街中心走去。到了那里,找到记忆中熟悉的店面,我心情愉快地步上台阶,走进店里。外面是太热了吧,一进店,浑身便浸在了一股清凉中。他的朋友不在店里,但是他老婆在。那是一个娇小利落的南方女子,笑起来十分明媚。听说她出生在一个大城市里,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出生在我们这个小镇的男孩子,他们相恋了四年,一直到大学毕业,她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来到了我们这个小镇上定居,因为这个男孩子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往上数三辈没一个愿意他在外面工作的。拗不过家人,他回来了,放不下爱情,她跟来了。他们虽然没有找到固定工作,但是在家人的支持下开了家手机店,来来往往,赚不了很多钱,不过略有赢余。虽然没有哪天会暴富的指望,她却一直如此恬淡从容,甚至学会了我们这里的家乡话。她叫小雅,人如其名。
小雅看到我,忙笑着起身相迎。今天没上班?我说,星期日。她看看墙上的电子表,笑了,我们这不上班的连星期几都不知道。她拉了一把椅子给我,说,坐吧。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糖给豆豆。豆豆没有接,抬头看我。我心想,小东西,你自己不会机灵点说不吃吗?一看这神情分明就是想吃,却怕妈妈骂的架势。我说,阿姨给你的,你拿上吧。豆豆欢喜地接过糖,继续用眼神征求我是不是可以吃了。小雅帮豆豆把糖剥开,说,你把孩子管得太严了。你看她干什么都看你脸色。我微微苦笑。心想,我从不过分管束她,只是最近心情太差,不时的会变身为恐怖的巫婆去欺负她。她太小,根本不确定我化身巫婆的时间和地点,只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
豆豆的手从进门就拉着我的衣服,我有点厌恶地说,一边玩去,别跟着我了。小雅搬出一个小转椅,把豆豆抱在上面,说,记得上回和弟弟抢这个转椅吗?今天他不在,你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豆豆被阿姨轻轻推了一把,椅子就滴溜溜转了起来,她开心地笑了。然后小雅把我让进柜台里面,指着一张椅子说,坐吧。今天一直我一个人,快闷死我了。我说,周至强呢?小雅说,不知道孩子他奶奶昨天许下他什么了,他一睁开眼就惦记着上奶奶家,强子去送他了。我们都笑了。我看看豆豆,一个人玩,果然有点落漠。
聊着闲话,我的眼神总在展示柜里整齐摆着的各种手机上巡睃。小雅脱口而出一句话,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我有点惊讶,什么改变主意了?她见我一脸茫然,才惊觉自己失言了,只好说,那看来是胡应伟没告诉你。看,我这多嘴的,给说漏了。我没说话,只淡淡笑笑。她接着说,你老公上星期来这儿订了火热的一款手机,说是你快过生日了要送你。我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问,是哪一款,我看下。小雅说,我们店里没货,只有图片。我说,那算了,等手机来了就知道了。小雅却把图册给我拿过来,说,反正都知道了,看看吧。万一不喜欢还能换。怎么说两千呢,挺贵的。
我心收缩了一下,有点痛,其实也差不多麻木了,脸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我拿起画册,小雅指着其中一款玫瑰红的平板手机给我看。靓丽的颜色,超薄的机身,我看着倒真有几分喜爱,但是我知道,这不是我的,这样火热的激情是属于他们的,我只是被他们嘲笑和践踏着的一个路人。我的痛,我的疼,对他们而言,算得了什么?小雅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款手机的参数,内存多少像素多少,而这些话,对我而言,全部从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原封走出,没一句能留在心上。小雅说,这款手机还有湖蓝和香草绿两种颜色,不过我觉得胡应伟给你定的这种颜色最漂亮,也卖得好。我笑了笑,附和着说,是啊。又问,大概什么时候到货?小雅说,怎么也得一个星期,销量太好,经销商那里都没货了,得从厂家调货。我说,一个星期,正好。小雅有点惊喜地问,是吗?是不是一个星期之后正好是你生日?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合住画册,还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