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怎么觉得,我们使劲的方向是那么的不一样?我想的和他想的,总是大相径庭。他常说,钱就那么多钱,花完了再挣,省什么省。话是没错,可是,只要我们再努力一些,我们就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为什么要定格在这里?当你推开朋友的,同事的家门,你的欢笑畴唱,和人家的,会是同一种感受吗?这些话,告诉他,他会说我累就累在攀比上。
心底一阵刺痛,我的所有关于未来的美好愿望,在他眼里都是庸俗的,是不值一哂的,他不想看,不愿意听,更不会和我一起憧憬。“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吗?回顾左右,没有一个和我并肩的人。豆豆想下楼,又有点不敢,摇着我的手喊,妈妈,我们走吧。爸爸……爸爸没有等我们,拿上手机已经匆匆忙忙下楼去了。
等我领着孩子到了楼下,他已不见了踪影,我只好带着豆豆去早点铺子找他。我和他在门口相遇时,他一只手在打电话,另一只手拿了一兜豆浆八宝粥。看到我,他放下手机说,我单位有事,先打车走了,你带着孩子慢慢吃。我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因为过了早上的正点,吃早点的人并不多,我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正隔着工作台向外面张望。我俯身问豆豆,吃什么。豆豆看看我,自己拿不定主意。豆豆,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多少人家的孩子,在你这个年龄是嚣张跋扈、说一不二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懂事,这么克制呢?妈妈喜欢的是那种调皮的孩子,你知道吗?不,不是你的错!
我直起身,一阵头晕,身子晃了晃,才扶着柜台站稳。李大姐带着一脸神秘地问我,刚才和你说话那男的是你们小区的?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是啊。一个小区的。李大姐撇了撇嘴问,他结婚没?我笑着说,你要给他介绍对象呀。李大姐瞧瞧左右,压低声音说,我总觉得这后生有点面熟,好像在我妈家那片儿见过。我也压低了声音说,大姐给我弄碗豆腐脑吧,再来碗稀饭。然后她俩相视而笑。大姐提到过他妈家的位置,和豆豆奶奶家只隔了一道街,她见过他,实在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豆豆吃饭很慢,我尝了下并不觉得烫,可她拿个小勺子,好像无从下手。我不由着急地说她,你能不能快点,想什么呢。豆豆低下头,紧着扒拉,谁知搅上来的全是碗底的饭,烫得她直吸溜,我只好手把手教她怎么吃上面的。李大姐路过我身边,说,孩子小,耐心点。我听了脸上火辣辣的。难道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没有耐心,粗暴冷酷的母亲?可我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所有亲戚,包括同学朋友在内,大家都说我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可恶了呢?
电话响了,是启贤打来的,他问我到单位没有。我说我正带着孩子吃早点。他极是惊讶地问,那上班来得及吗?我说,是会迟到,不过,只是一点点。然后他不过说些路上小心之类的话,我们俩心知肚明的那个话题,谁都没有碰。我想,他有点怕我想不开寻短见。李大姐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子,收拾到我这边,顺嘴打趣道,接个电话都这么开心,可不像我们,早上四五点就起来干活,多接个电话还会觉得被打扰了。我笑着说,我同学打给我的,
同学!这是多么亲切的称呼啊。掐指算算,我们离开校园差不多有十年了,十年光阴,过得真快!有时和王妮逛街碰到同事,我总是习惯介绍说,这是我同学。其实我们的关系,何止是一个同学能概括的,可我偏偏放不下这个词,因为这里面,包含着我们曾一起成长,一起飞扬,一起怀揣梦想的年华。不知不觉中,忙碌的生活把我们前进的步子,从想象中的慢条斯理,撕扯成了阔步前进的样子,过去的,真的过去了。只有这个词,还能告诉我们,我们有过的青春记忆。
臭豆豆!我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接过她的碗和勺子,一口口地喂她吃饭。这个情景被同小区的张大妈看见,她说,别这么惯着孩子,我们家五个孩子,哪个也没这么喂过,一个个都有出息着呢。李大姐说,阿姨真逗。你们那是什么年代,孩子多得你想喂也喂不过来啊。那会儿谁家不是?老大的衣服老二穿,姐姐哄着弟弟,哥哥带着妹妹。现在一家就一个宝贝,可不得惯着。张大妈说,那不把孩子惯坏了。随后有些失落地说,就是孙子离得远,想哄也使不上劲。李大姐说,孩子们有出息还不好,一个个真要都离不了您,您哪有功夫天天去跳舞,做梦吧。张大妈说,我的那几个老姐妹啊,有全天带孙子的,有早上给孩子们做饭的。忙乎完早上,忙中午。下午想打个麻将,都没时间。
我在豆豆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不要听大人讲话,快点吃。她摇了摇头,说,不吃了。我就把她剩下的半碗饭吃了,然后算了帐,急急忙忙送她去幼儿园。刚到单位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嘿嘿,是俺老爸。他也看到我了,隔着老远就冲我笑。车停在他面前,我问,爸爸来我们单位干什么?爸爸说,你妈中午蒸包子想喊你们过去吃,她一会儿会给你打电话。爸爸经常提前透露消息给我,但是在老妈跟前,他表现得规矩着呢,什么都不问,什么不说似的。爸爸问,豆豆送了?早上吃饭没?我说,早知道我妈中午给我吃包子,我早上就不吃饭了,老爸你下回再早点通知我。爸爸笑了,说得什么傻话。他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给我,说,这是一千五,给你买手机用的,别和你妈说。我惊讶地说,老爸你也藏着私房钱呢。爸爸说,早以前你赵叔叔借的,前几天刚还的我。反正借的时候没和你妈说,正好给你。我有点赖皮地说,再给我点封口费呗。爸爸拍拍兜说,你爸爸现在是身无分文了。爸爸是那种兜里多装几个钱,浑身就不舒服的人。他一般装多少钱办多少事,没事的时候,身上的钱可能都不会超过一百。但在我身上,他从来没有吝惜过。
我有点舍不得花爸爸的钱,刚要再递回去,爸爸把我手一推,说,趁着年轻,能享受点啥就享受点啥。像爸爸这么大岁数,只要身体好就行了,哪需要那些。我说,爸爸,你那电话都快成老人机了,也不给自己换一个。爸爸说,我的电话是给你和你妈妈准备的,只要你们能打得通,我能接得到,就行啦。爸爸可不管它好看不好看,过时不过时。对了,一会儿你妈要给你打电话,你就当不知道吃饭的事,要不她又要怀疑咱俩背地里说她坏话了。我做了个“OK”的手势,告别了爸爸。虽然钱是爸爸给的,但是想到很快可以拥有自己看了好久的那部手机,怎么说都有点小兴奋。
放好车,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进了办公室,刚刚坐定,小齐姐就说,昨天叫你买那件衣服你还舍不得,现在买吧。我有点没反应过来。王姐说,小胡他们科发季度奖了,没和你说?这么问时,几个人有点诚惶诚恐,这要是小胡同志把钱据为已有了,她们这么说,不是成心害这两口子吵架吗。我忙说,知道啊。他都上交了。小齐姐这才放心地往下说,四千块钱得够买多少东西。你呀,别舍不得这舍不得那儿了,现在年轻不花,等老了,穿得再好看,穿给谁看?脸上一堆褶子,恐怕自己都不想看自己。我赶紧说,都有老的时候。也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是这样说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