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就果然降了温。早上起床开窗户,那股冷气扑面而来,一下就拍到了人的骨子里,不由打个哆嗦,我连忙把窗户关上。
吃了饭从家出来,外面竟然下雪了,伸出手去,手上很快落了一层霰雪。脑海中一下想起一个拥炉夜话的场景:拥红炉,洒牕间,闻霰雪。幸好我和豆豆是穿了棉衣的,为这,出来的时候还被他好一阵奚落:都什么季节了,还穿棉衣。我说,二八月乱穿衣,没把羽绒服找出来就不错了。再看地上,白茫茫的,已经落了一层雪。毕竟气候不一样,那雪落的也不是多实在,朝阳的地方,湿漉漉的,全是水。我给他打电话说,出来的时候多穿点吧,外面冷。他说,知道了。我说,你今天不是要去哪儿办什么手续吗,差不多也该动身了,别迟到了。他又说,知道了。我张张嘴,挂了电话。
我也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倒像是一个三四十岁,寡淡无味的女人。有时,看着叽叽喳喳,穿着花枝招展的王妮,我会问自己,我和她,真的是同龄人吗?为什么,她活得潇洒自在,而我活得克制隐忍。为什么,她的周围全是阳光,而我却活在阳光外的那片阴影里。我想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可是一迈开腿,就是一二三,齐步走的架势。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我总是想知道,曾经那个快乐、单纯的秋雨,去哪儿了。在同一个名字的身体里,怎么就住进了一个忧郁,悲观的灵魂。
中午刚回家就接到他的电话,他破天荒地主动告诉我,不要做他的饭了,他中午不回来吃饭。他说他妈妈病了,现在在医院输液,他得陪着。其实我都没问,他就说,他哥单位那儿有个会走不开。难道,他以为我会计较这些,会问为什么不是他哥去陪床?该多心的时候不多心,不该多心的时候瞎多心。挂了电话自己竟觉得异常轻松,仿佛心情挺好,如果叫他瞅见,或者会说我是幸灾乐祸。其实这种心情真的无关婆媳之间那点老生常谈的恩怨。我不是个会因为一句话一件事对什么人耿耿于怀的人,我是一个懒人,懒散的人,懒的吵架,懒得生气。我心情愉快是因为,我看不到他,我就不用去猜测他身上的味道。
想到他,就又想起那个永远只响一声的电话。想解释的时候,他会说,骗费的电话。不想解释,他就一言不发,像是置若罔闻似的。我哪天如果想把他的手机拿在手里翻翻,这个手机是绝对拿不到手里的。而我,也不想去拿。如果是,我要怎么办呢?我只好沉默着,他便以为天下无事,以为我这个傻瓜一无所知。忘了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说是女人的第六感最灵。其实,夫妻之间的那点变化,怎么能逃得脱女人的感觉呢?他以为,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婚姻遇到了危险和背叛?
豆豆真是煞风景,她一直在追问我,爸爸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不领豆豆不领妈妈。终于,把我惹毛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吼她说,你这么想他,你去找他去!说着把门拉开,头脑一热就把她往门外推。豆豆被我的狰狞吓得大哭起来,我自己心头一酸,泪水也涌了上来。有气无力地关上门,蹲下身子把小豆豆抱在怀里,眼泪无声地在脸上流淌着。我就是这么没用啊,只会吼一个孩子,有本事骂他去,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这一刻我真得很绝望。虽然豆豆长这么大,他没怎么哄过,不知为什么,豆豆和他的感情却很深。有时他说出差什么的,豆豆似懂非懂的小心灵竟会受伤一样,哭着不让他走。他高兴的时候会以此为自得地炫耀,说我对豆豆不好,豆豆才会那么依恋他。我会对豆豆不好吗?我对谁都不会不好,稍重点的话我都不说。因此,看上去我们俩相敬如宾,正应着书上那句亘古来形容夫妻恩爱的话:他俩从来没红过脸。
在自己的婚姻里,我是个沉默的人,我容忍着结婚时的简单和敷衍,容忍着日常的精打细算,容忍着他的事业无成,容忍着,一直被他嘲笑的婆媳关系。他一直责备我对他父母不好,这种责备虽然没有正式提上议事日程,在他明着暗着说了好多回。我却总是想不明白,怎么就叫好了,我做了什么,就演变成了“不好”?
晚上,他回来得很晚,显然是吃过饭的,不回家吃饭也不打电话,看着剩下的饭菜,我一声不吭全倒了。我特别想问问他,难道中午的那个电话能够解决所有的疑问?是不是如果夜不归宿的话,也包括在内?他边换衣服边说,哥和嫂子这几天都忙,可巧孩子生病了,妈去给他们看孩子,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把脚崴了,寻思着过两天就好,今天早上发现脚肿了,完了给我打电话,我陪着去医院输了两瓶液。我应了一声“哦”,问他,好点了吗?他说,肿还没消,但是妈说不太痛了。药开了不少,明天不用再去医院,妈说让门口小疹所的医生去家里给输液。我说,这星期我们买点东西,过去看看。他说,不用,本来也不是个事。都去了,妈又坐不住,还得给咱们做饭。他胡乱洗了把脸说,今天一天跑了好几个地方,累死我了,我就在沙发上睡了。你睡去吧。我转身要走时,他说把客厅灯关了。关了灯,黑暗中,听他说,输液的钱是妈自己出的。你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