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很晚才回来,依然没有提前打电话说不回家吃饭,这种事遇得多了,早习惯了。终于,我改变不了他就把自己改变了。他不来或许也是好事,至少,那样一张渐渐让人觉得讨厌的脸,不会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晃。
为了证明自己下午是在玩麻将,他不停地说那些将来可能要成经典的牌,说到最后,还是,牌有多好,人有多背。总而言之,就是输了钱呗,而赢了钱的小李看玩得晚了,就请大家吃了一顿呗。故事大体就是这样一个情节。第一次讲,我还有问有答地跟他聊几句,后来只是嗯哼地答应几声,再后来,听都不想听了。他见我不出声,一脸不屑地说,一输钱你就不高兴。我赢钱的时候你咋不拉个脸?我又不是不挣钱,闹的我好像是吃你、喝你的小白脸似的。
我一下火了,生气地说,我又不是个保姆,我也挣工资,有工作,凭什么你就是出去鬼混的,我就是在家哄孩子的?王妮下午喊我上街,我想去,都出不了门。我一个星期上五天班,好不容易过个双休日,还得像老妈子一样做家务,看孩子?他的嗓门马上跟着高了,说,怎么出不了门了?你把豆豆带上,正好也让她放放风。我说,豆豆这么小,根本不自己走,我抱着她逛大街,你想累死我?他不假思索地说,那你不会把她放你妈家。我气急了,说,为什么不是放你妈家?你妈就是给你哥看孩子的?我妈就是给我看孩子的?他登时怒了,吼着说,你不会把孩子送过去呀,谁不让你送。我不甘示弱地说,我可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人家连个让字都没有就把孩子送过去。他说,是你自己不送的,少说闲话!我一下气得说不上话来,在他心里我累死累活,恐怕只有两个字——活该!
这样的争吵有意义吗?我把自己弄成怨妇的模样,报怨着根本不被同情的事,而最要命的是,生活还得继续。眼泪就那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心里的委屈翻滚了一个下午,经过争吵,换成“悲哀”上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愿意忍你就忍着,不愿意忍……不愿意忍你也得忍着。我想他摔门出去的时候,大概会恶狠狠地想到这层意思。我不知道他这一走,会去哪里,也许是去找他的心上人吧。终归,我还是不够善解人意,即下不了厨房,又上不得厅堂。因此,在我的生活里我不可以有一点点报怨,我必须兴高采烈地接受他给予我的一切,接受他和他那个家对我的所有态度,不抱怨,不放弃,不悲观。
可是,他把我当什么人呢?一个木头人吗?一个只需要操持家务,看孩子的保姆吗?一个看管着一家旅店的服务员吗?难道不是这样吗?吃饭的时候来了,有时候还不来,不来也不打声招呼,吃完走了;睡觉的时候来了,有时候也不来,来了也会半路离开,比如今天。
我想他所面对的生活,面对的人可能也是让他非常厌恶的。除非这样,他怎么会这样消极?除非这样,他怎么会容不得一句其实只是报怨的话。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要告诉他,不要老是责怪我对他的家人关心得不够。认识他的前二十来年一直是我的爸爸妈妈照顾养育着我,如果非要说媳妇相当于闺女的话,他的家人真是白捡了一个闺女,白捡的,不能爱若珍宝,也不能视如敝履。不要觉得他们因为是他的父母,就可以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我忍,只能说明我修养好,不忍,也没有什么,如果没有他,我不认识他们,你们也不会认识我。
越想越气,我招谁惹谁了,怎么连句话都不能说了?我是人,真不是木头人,而且还是个俗人,我有着他可能相当鄙视的喜怒哀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圣人,可以宽佑所有人所有事,我来这个世上,没有普度众生的宏伟目标。我会因为别人对我好而感动,也会因为别人对的冷漠而咬牙切齿,我不敢说自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但是,请不要一次次无视我的感受。我不要求你的父母把我当掌上明珠,你也不要要求我没有一点点抱怨和愤怒。
想到这里,我抓起电话,把电话打到他妈家。电话是他妈接的,以为是他,问,老二,这么晚了,有事吗?我说,是我!我和他吵架了,他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妈妈压根没问我们因为什么吵,只是说,他没来我们这儿。没事,你不用管他,他都多大了,不会有事的。我说,既然没到你们那儿,我给哥打个电话,看去他那儿没有。他妈连忙说,别打!十点多了,影响他们休息。原来,他妈妈不是不会体贴人,只是在她心里,我是无所谓的人。那我还能说什么?这个电话,如果打给我妈妈,我妈绝对不是这个口气,可是,我不会让我妈妈知道,原来,她所看到的在心在意,都是她女儿粉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