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起手机,赵师傅和小齐姐就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叫陈智的人,他是别的科的,平时总见,但是不熟。他一上车就说,同志们好!我是搭顺风车的。赵师傅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中午你得请客,要不把扔你半路上。
陈智笑着说,反正我只带了二百块钱,赵哥觉得够吃就行。
小齐姐开玩笑说,没事,煎饼卷大葱总能管饱。
这说到吃了,我才想起车上确实有吃的,我把包子拿给大家说,吃包子吧,还热着呢。小齐姐从中间取了一个说,小秋真有心。我笑了,一边让着赵师傅和陈智,一边说,哪是我买的,是我爸买的。我这一早上跟打仗似的,可顾不上想这些。
赵师傅问,小胡还没回来呢?我吃着包子,“嗯”了一声,小齐姐接着问,什么时候回来?这几天可把你累坏了吧,里里外外全得靠你自己,不过有你爸妈心痛着惦记着,多少省点事。赵师傅说,谁说小胡就不惦记小秋了,我下车那会儿还听他给媳妇打电话呢。小齐姐听话听音,马上变了口气,说,是吗。他们两个人到底是感情好,不像我们家那口子,他只有回家了,没人给做饭了才会想起来问问,我在哪儿,怎么不回家。我说,小齐姐,你就不要秀恩爱了,我们在单位听姐夫给你打电话,哪一回不是问你,中午吃什么啊,我买了菜了,你不用买了,或者说你买什么什么菜吧,我来做。
这句话我是当玩笑话说的,我边说边笑,旁的人边笑边听,小齐姐比谁都笑得大声。其实,我的笑容里隐藏的,更多是伤感。
结婚好几年了,我们从来没有过这种柴米油盐的快乐,从来没有商量过要吃什么,也从来没有期待过要一起做什么,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做?再好的东西到你手里也得糟蹋了。以前,并不觉得这种嫌弃人的话应该放在心上,每回听了,我都是笑笑,最多回一句,嫌我做得不好你做。但是,现在回想起那些话,我仿佛看到了他心底对我的厌恶。到了这个错的时刻,能回忆起来的,全是错,或者是真的错,或者是附会出来的错。
车内的音响传唱着很轻的音乐,赵师傅和坐在前面副驾驶上的的陈智聊着他们共同关心的话题,我和小齐姐在后面,却没有说话。小齐姐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我见大家都不吃了,把渗出了油渍的包子重新打包好,放回了包里。这车收拾得太干净了,哪里都不适合放一团乱糟糟的东西。
车很快驰出城区,上了高速,路两边的风景一下变得明了而简洁了。我将头靠在后座的靠背上,欣赏着窗外划过的风景。远处是连绵着的山,由于季节的原因,泛着一片青色,想一想,就是在炎炎夏日,山上有的也不过是隐隐约约的绿意。但是,从眼前闪过的,干巴巴的枝丫却透着生机勃勃的盎然,有的,居然冒出了细小的嫩叶。我慢慢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安宁,至于今天早上的忙碌和纠结,我想,是可以告一个段落了吧。因为,这是一个和那些人那些事都毫不相干的地方。
忽然,谁的手机响了,铃声夹杂在车上环绕的音乐中,有一点格格不入,我仍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尽管周遭发生的事,我全听得见。小齐姐掏出自己手机看了眼,说,不是我的。我还以为我闺女给换铃声了。前面正开车的赵师傅说,像是秋雨的电话。赵师傅记性真好,刚才启贤给我打电话,他才听到一次铃声,就有了印象,可我怎么醒不来了呢?我真的什么都知道,就是醒不过来,一直到小齐姐推我,我才缓过来。
小齐姐说,你的电话。我不知道自己迟疑什么,手摸到手机了,竟然缩了回来,可是,它固执地响着,我就在大家疑惑的眼神里接起了电话。
听到是他的声音,我眼睛竟瞬间湿润了,是要感谢他终于在百忙之中想起我了吗?我刚“喂”了一声,他就连珠炮似地问,干什么呢?你手机放哪儿了?怎么响了半天才接电话?我是说我才听到呢,还是说什么?最后,我什么也没说,像以往那样,全盘接受了他的抱怨。他说,我刚想起一件事来,叶子和小吴计划明天走,你今天有功夫上街去买点特产,叫他们带回去给同事朋友。本来我要是不出差的话,应该带他们去周围转转,结果赶上我出差……你别舍不得花钱,给他们多买点,回头哥给你报销。他好久没和我用这种俏皮的口吻说话了,今天这是讨好我的意思吗?
我有点犯难地说,我今天出门了,这会儿就在车上,我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能到家。他们明天几点走?他问,你去哪儿了?我说,我和小齐姐去市局开会,坐的是赵师傅的车。他说,要是别的事吧,我让李力去也行,你说这点事,说大不大,不合适惊动人家。我像是怕得不到这差事地说,别和李力说了,等我回去了买,即便开会也不会开一整天。他说,那你尽量把这件事办了。他们一年回不了几趟家,尤其这回叶子还带了小吴一起回来,你得叫人感觉到咱们对他,对叶子的重视,是不?将来叶子嫁到他们家,凭着这一点也能少受点委屈。咱们凡事都对得起他,他好意思对不起咱家叶子吗?我说,你这个哥哥真是贴心。他却说,哥哥好,嫂子也不赖!这事交给你了。我那边快要上课了,先不跟你说了。
电话就这样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