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门口,王婆子已经累得半死,她弓着腰,两只手无力地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终于到了,****的,地方居然这么远!”
也难怪,四十好几的人了,又是个女人家,走这么长的路,难免累得慌。她旁边的尚立东就好了很多,到底是年轻了十岁,一天往返县城两趟没事人似得,他眼巴巴的望着王婆子,直到她缓过神来,站直身子,才凑到她面前,指了指门口的保安,捂着嘴凑到王婆子耳边,悄声说:“他王婶,这个保安叫小胡,老厉害了,还有他那个肥头大耳的领导,也很霸道,你可得小些啊!”
“哈……哈,笑话,我王婆子能怕他个嫩孩子?”她推开尚立东,尖声尖气的笑了笑,“你以为我是你啊,窝囊的样!”
尚立东耷拉个脑袋,低下头抠着手上的老皮,这些话对他来说已经听惯了,他也早已经无所谓了,只是现在李雪梅死了,再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当个男人一样看待,他心里不禁难受起来,鼻子一酸,眼眶里装满了泪水。
看他这样,王婆子以为自己说话重了,抬起手在尚立东肩上拍了一把,哄孩子似得,说:“好啦,好啦,这事交给我办,你就在边上配合就行了。”说罢,她挑了挑眉毛,拖长声音,“那……事成后,赔下来的钱有没有我的份啊?”
“有……有有有。”尚立东忙用袖子揩了把眼泪,扭过头答复。
“这还差不多,放心,我不要你的,后面的事我自有安排。”王婆子嘴角笑了笑,眉毛扬了起来,拧着屁股径直向医院走去,尚立东连忙跟了上去。
王婆子带路,俩人相跟着坐着电梯,直奔五楼。
“五楼第二间是院长办公室,我们先去闹一闹,让他们知道知道事情的重要性。”王婆子半捂着嘴,头偏向尚立东,小声嘀咕着。尚立东忙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咚咚咚。”
“请进。”一位中年男士的声音,礼貌而又沙哑。
“你就是院长吧!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啊!”王婆子一进去,盯着眼前的男人,一顿夸奖。
“我是,老乡,你什么事?看病直接到科室挂号就行!”中年男士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一脸好奇。
王婆子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眉毛向两边耷拉下来,两片嘴唇合紧向下弯曲着,额头的皱纹在主人夸张的表情下变成了三条深深的沟壑,她声泪俱下,嚎啕大哭:“院长,我有天大的委屈!我妹子,我妹子死在医院了,死的不明……不白的。”
王婆子的尖尖的哭声在整个五楼回荡着,让人听得即伤感又烦躁,尚立东看她哭的那么伤心,难免深受感染,伤心的在一旁抽泣。
院长一头雾水,他走到王婆子面前,扶了扶眼镜,用严肃的口气说:“老乡,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医院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我也敢保证,你妹子的死肯定和我们无关。”
他这样一说,王婆子哭的更厉害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泪鼻涕流了一把,也顾不得擦,指了指尚立东,泣不成声,说:“我妹子叫李雪梅,是这个人的媳妇,今天生第三个孩子死在医院了。我妹子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生孩子死呢?”
她越哭越激动,爬到院长面前,拽着他的裤管,接着说:“我妹妹生完孩子后没有医生管,也没有观察,结果很快就大出血,她流了很多血,很多血,我妹夫发现的时候喊医生过来看,可是医生也不搭理,整整十五分钟后才去病房,你说,你说医院有没有责任?”
她趴在地上,松开院长的裤管,仰起头,看了一眼院长,说:“不信你可以查监控。”
她低下头,鼻涕伴着眼泪一起流到了嘴里,她伸出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抿了抿嘴,接着哭:“医院不能这么不讲理啊,这可是一条人命啊,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院长回到座位上,抬起眼皮狠狠眨巴了一下眼睛,拿起桌上的黑皮本子,走到门口,“我有个会要开,你所说的事情,我会调查的,一会出来请帮我把门关上。”说罢,袖子一甩,走了。
王婆子噌的一下站起来,眼泪鼻涕揩了一把,指着院长的背影开骂:“什么东西嘛,仗着自己是个领导,拿开会打发人,开会……开会,就知道开会。”
说完,她还有些不解气,绕到院长办公桌后面,“咣咣”两脚,桌子上的文件顿时洒落一地。
“他王婶,不能惹事啊,不行我们还是回去吧,把雪梅尸体带上。”尚立东站在身后,小声说着。
“不行,这事没完!”话音一落,王婆子一扭身,飞奔到楼下去了。
可能是跑的太快了,王婆子一下子撞到一坨软软的东西,一抬头,才发现撞到了人,她站直身子,气不打一处来,吼着:“你撞到老娘了,眼瞎啊!”
看有人扑到怀里,男人刚伸出手准备把人扶起来,没想到这人这么没素质,到先赖上自己了,男人气红了脸,说:“瞎了你的狗眼,是你先撞得老子!”
王婆子刚想张嘴开骂,尚立东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他王婶,你,你跑太快了。”
看尚立东眼熟,男人指了指他,想了半天,一拍脑袋,说:“你不就是今天那个闹事的。”
尚立东这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顿时腿都快吓软了,磕磕巴巴的说:“王科长,是您啊!我,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我来接我老婆尸体的,好让她安葬。”
说完,他看了看王婆子,挤眉弄眼的说:“他王婶,这就是保安科王科长。”
“就是那个让你吓得尿裤子的王八科长?哈……哈……哈。”王婆子拉长脖子尖声尖气的笑着。
“你……”王科长拳头紧握,飞快的伸了出去,在半空悬了一会,又狠狠地放了下来,肚子上的肉圈也随之之晃来晃去,“哎,老子从来不打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