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校教学楼?妖系职员室————————河童时:7:20————
“怎么样?酒井老师,教学还习惯吗?”
酒井昭一知道自己没有出现幻觉,面前这个云雾状材质身着黑色西装的粉色大爷也是有合理的解释的——但是他需要适应。
“不,我还没有真正开始上课呢啊云山师傅,之前也只是和班里的学生们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聊更多的,能不能习惯还很难说啊…..”
称作“师傅”,只是因为对方看上去比较老道而已,实际上这个正在给自己的班级编排学号和花名册的大爷并似乎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样子。就像外表看上去那样,这个大爷之所以能够担任【精?A班】的课程,可能完全是凭借他自己的阅历和对新知识的理解能力吧。
不过,当知道对方的身份是见越入道的时候,酒井昭一就开始怀疑这个大爷究竟能有什么值得传授的“阅历”了。
昭一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的文档和教材整理了一下翻手夹在了腋下。即将到来的是从未体验过的课堂,对他来说是一份不小的挑战。即便雪女的小型暴风雪没有影响到他的身体,此刻他的指尖也已经冰凉地开始发抖了。
“新来的人类老师,请放轻松,这里的妖怪虽然调皮但——应该不会为难你的,”办公室的角落里,一个另昭一难以理解的女孩子不动声色地说话了。虽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电脑,但却用第三只眼睛盯了过来,“平常心,把你正常的水平发挥出来就好。”
那个女孩话音刚落,职员室的门口就又出现了一个新面孔:“早——各位——啊!酒井老师!这是要去上课了吗?第一堂课?加油啊!酒井老师一定没问题的!”
酒井看着两个迥然不同的女孩,一时有一些发懵。
角落里粉头发的老师,外表看来不过十岁左右,名字叫做古名地觉——如名字那样,似乎是一位强大的觉(妖怪)。蓝色的衬衣和粉色的长裙,一席清凉的服装虽然略显成熟并体现出知性,却不知为何被一条红色系渐变的长长的“绳子”拘束着腹部,后者多出的部分在她身体四周打着圈地漂浮着。询问之后昭一才理解到那红色的“绳子”,包括在她左胸口上停靠着的“绳头”——一只睁开的,却没什么精神的球形眼睛都是她的一部分。
与此相比,刚刚进门的老师就要普通的多,也治愈的多。东风谷早苗是一位中规中矩的老师,也就是说比起任何人都要更靠近一个昭一所熟知的“人类”。一头长长的绿发,一部分头帘被扎成一个向上翘起的发结,凸显出这个女孩的元气和可爱。一身标准的日式教师制服,则让昭一在亲切之余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一丝十分勉强的意味——可能是因为对方那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高中生多一点的清纯面孔和青涩的气质,让昭一觉得有一些不相称。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两位老师都是【妖系职员室】的同僚,前者是【妖?A班】的班主任,而后者则负责【精?B班】。作为新东方魔法学校的“前辈”,两个女孩以及那边那个大爷对酒井昭一还是很照顾的。
只是,这种照顾让酒井昭一没有什么实在的“受用感”,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知道对方并不能真切地体会到自己的紧张感。
“嗯,多谢鼓励,古名地老师,东风谷老师,还有云山师傅——我去上课了。”
离开职员室的时候,酒井昭一再一次深呼吸。而后,只是一瞥,却看到光洁的走廊一头,一位成熟的金发女性正在看着自己——只是下一次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觉得可能是呼吸过头而产生了什么幻觉。毕竟,那个女性衣裙的颜色,和昭一视网膜上那因为低血糖而产生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花斑十分贴近。
“错觉么?”
自言自语之后,留下的,是如同退堂鼓一般的怯懦,伴随着他摇晃的身形向着走廊的另一端离去。
————新东校教学楼?【妖?B班】—————————河童时7:42———
昭一将手轻轻伸进门的拉槽里——这种日式学校特有的推拉门,在摸到的一瞬间就让他不禁联想起了在西条当助教的日子。于是,带着这一丝丝怀念,他有力地打开了这道门。
“早!各位妖怪同学们!”老师爽朗地打着招呼。
“早啊!酒井老师!”同学们露着雪白的牙齿满面春光地回应着。
不,冷静一下,这种情况即使在西条也是不可能的,不能奢望这种效果啊酒井昭一!昭一抱着头在门前蹲了下去,张着嘴无声地喊叫着:过度的期望只可能转化成绝望的啊!他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门板,就像要看穿它一样——话说,自己不会在开门的瞬间就被干掉吧?这里的妖怪真的是很和谐的对吧?!
“酒井老师?干什么呢?”
一只脚踹了踹自己的屁股,熟悉的声音让酒井昭一猛地回过神来,原地旋转起身满血复活的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白帝桑,呐,帮我做做开场,照顾一下好不好?我怕会被干掉啊!你看,你要我帮忙,首先你也来帮我介绍一下自己好不好?”把这白帝白蜥的胳膊,酒井老师完全控制不住紧张的神情了,“有教导主任在很撑场面的你知道吧?!”
将酒井昭一原地调转180度,开门,推,关门——路过的教导主任完成这些动作的时候体现出了天狗的兵贵神速和他本人的沉着冷静。
艹——酒井昭一如是想到。
于是,教室内的嘈杂戛然而止——酒井昭一瞬间感受到二十几束目光齐刷刷地照向了自己,而这班级的景色也强行映入了他的眼帘:比普通的教室要更为整洁和大气,但却完全没有“空旷”的感觉,原因在于这里并不多的学生:就像要刻意张扬自己的个性,所有学生的私人空间都绝不仅仅是脚下的两三块瓷砖而已——有些学生几乎将自己的存在感扩展到了天花板!
其他妖怪昭一都不是很熟——唯一可以谈得上“认识”的那个,就是把自己的“冰封王座”扩展到天花板的雪女:蕾迪?霍瓦特罗克。她坐在用冰雕制作出来的座位上,身体陷入的部分就像是在一颗从地板生长到天花板的冰树里抠出来的一样,桌子倒是正常的学生用桌。
不过仔细一看,酒井才发现认为雪女太**的自己还是太年轻:那边后排被同学称为“船长”的妖怪根本就是身在一艘船的甲板上!真的,那艘船如果不仔细看昭一还以为是教室的一部分——但实际上居然是一艘横跨整个教室的快艇斜靠在那里,而“船长”就叼着没点燃的烟斗躺在那平整的船头,腿高高地翘着。
原来“船长”不仅仅是一个外号吗!?那烟斗就不吐槽了行吗?
而教室靠墙的一侧就更超越昭一的常识了——那大约有一米宽,半个教室长的部分,被改造成了一个不算太狭窄的稻田。因为是夏天所以稻穗还没成型,绿油油的叶子涨势喜人,这一点倒是复合自然规律。
符合你妹的自然规律啊!!那边卷着裤腿站在田里的两位同学?咱能不能回家干农活啊!?你擅自改造学校校长知道吗?楼下的班级现在是一种什么状态我好想去看一看啊!酒井昭一愣愣地看着水田里两个农民打扮,三观刷到了前所未有的最新版本——话说你们看着我的时候能别继续除草了么,要不要这么熟练……
剩下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妖怪,大半部分要不都是凭空飘浮在那里,要不就是在搓着火球——你们真的是来上学的么?
酒井昭一懂了,白帝白蜥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也就是说,他明白自己即便在门外做好多么坚实的心理准备,死盯着那不透明的门板多久,也就对不会赢过屋内这一片新天地——这景象还不如面对一堆可怕的妖怪呢!还“和谐的妖怪”,这有点和谐过头了魂淡!
喂,那边那个斜带着面具的,既然没来得及变出更多的面具就别往外掏了,这没什么好攀比的——酒井昭一,用眼神阻止了某个后知后觉的面气灵打算营造气势的小动作。
在门口愣了半响,酒井昭一才意识到自己冷场了。
几乎同手同脚地走上那对比之下弱爆了的讲台,男人此刻有那么一点破罐破摔看透世俗的意味。
“额,各位通靴——不是,各位同学,早上好——诶——”本来打算停下两三秒等待对方回复一个“老师好”,但很显然,并没有妖怪领昭一的情,于是老师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初次见面,鄙人酒井昭一,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周前的新生见面会上我也已经介绍过自己了——我来自日本,就是所谓的‘外界’。我知道各位肯定有很多疑问,也或许有很多不满,但……”
昭一顿了一下,这里他本来想接着说“但是我也是被迫的啊,我没想过要成为这里的教师”之类——然而突然,丝毫没有计划之下,一种奇妙的,内心的悸动阻止了他的示弱。然后,他干脆闭上了嘴,在扫视了班里所有16个妖怪学生的表情之后,慢慢将视线移出了窗外:那里,可以看到那个奇奇怪怪的村子,也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最宽广的地平线和天空。仅仅是片刻,酒井昭一陷入了一种沉思,一种他没有预料到会进入的思潮之中。
已经有妖怪露出疑惑的神色,开始面面相觑,对着酒井指指点点,同时不断地向讲台上几乎僵化住的男人投去不解的目光。雪女,班长蕾迪自然也感到了奇怪,然而联想起早上相见时那个男人对自己问过的话,她不禁再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在害怕?
酒井昭一,你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但是…..”他机械一班张开了嘴,重新面向学生们,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作为人类,作为外界的人类,或许更有理由和能力来传授你们应该懂得的知识。这个世界,虽然你们可能没有感到,但它正在走上一条十分奇特的道路。我不知道该不该称其为‘病态’……但我知道的是,在这里居住的你们如果再不作出相应的改变的话,这个世界最后将会被混乱的秩序和非秩序所撕碎。这里奇怪的社会结构和生产力状态,就像把石斧提前交给了不会使用石器的原始人一样,呈现出一种断代状的拼接。我现在还不知道这将会导致什么后果,但个体劳动时间的巨大差异,种族间的模棱两可和运行模式上的缺陷,再加上过早成立的完备的货币体系,这些都迟早会将这里的一些人选中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酒井低下了头,试图解读着自己的心情:“为了避免那样的状况,我将会竭尽全力,教授你们该如何在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或者说生活的更好。”
说到这里,酒井昭一撑住那单薄的讲台,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桌面之间,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
“拜托了,虽然我可能学识疏浅,也可能是我自大——但是,我对这个世界的现状充满兴趣,也充满忧虑。我希望尽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你们——请,请让我成为你们的老师吧!”
昭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就像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东西值得去挖掘。但是,他隐约觉得,或许说有人让他看见过,这个地方的魅力和让他不得不去追寻的理由——以及,如果他不尽人事,这个世界将会走向的一种终焉。
有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形式,向他展现了名为“幻想乡”的世界的末路——他难以接受的风景,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风景。
这就是酒井昭一,更是他会接近雾雨魔理沙和博丽灵梦她们的原因。
打一个比方的话,就像面对一个虚假的乞讨者。酒井昭一是属于那种会毫不犹豫掏出钱包找一些硬币出来的类型。他不会去挖掘更多的东西,因为他仅仅是凭着着“应该怎样做”的理念在行动——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这背后的无奈和那装出来的失明,他依然会选择去施舍那微不足道的一份心意。而某只天狗,或许就会视若无睹地从乞讨者的身边掠过,因为他根本看穿了那蹩脚的演技,便会遵循理性来行动。
这或许就是酒井昭一和白帝白蜥最大的区别。
“抬起头来吧,酒井老师。”
又是那个特别的声音,低沉冰冷却并不让人反感,在离男人很近的地方响起。抬起头来,蕾迪正平视着自己。
“蕾迪同学……诶?诶诶诶??”
说出了激昂慷慨的话,此时还有些脸颊泛红的酒井昭一在约2秒之后发现——讲台下面几乎已经没人了。
“似乎是因为你说的太吓人或者太啰嗦了,大部分家伙都出去玩了。”雪女毫不留情地道出了事实,“剩下的除了我还有那个被你震住有些短路面气灵,以及正在除草的秋姐妹以外就——啊,船长还在,已经睡着了。”
“咣当”!酒井昭一干脆整个人趴在了讲台之上,此刻只希望一头扎进那边那个水田里淹死自己。
蕾迪斜着眼睛看了看趴在讲台上那个已经开始挥发的男人,眨了眨眼睛,接着清了清嗓子,可能是因为太热而有些泛红的脸颊上,是一副不坦率的表情:“不,不过!本雪女觉得你的发言——嗯,虽然听不太懂,不过能够体现出你很厉害的样子。嗯,作为老师来说的话,要我认同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坚持下来的话。”
酒井抬起头,看着蕾迪亮银色的眼睛,不禁有些感动和欣慰。
“因为首先你要把他们都找回来才行啊。”
于是男人真的想要一头扑进那边的稻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