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安生是被陆春叫醒的。昨夜思虑良久才睡过去,睡得有些沉了,竟没听到陆春起床的动静。一觉醒来,陆安生还是感觉很困,好像困极刚睡着又被立马叫起来一样。
但是该起了,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噜的叫了。
起身收了那个可以滴水的小机关,连着的些丝线很粗暴的全都一把拽断,顺手捞起兽油灯从地下室爬了出来。
浓浓的香味勾得陆安生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响声。利索的洗漱一下,陆春已经把早饭摆好了,一锅浓香的黄鳝肉汤,一碟咸菜,五个暗黄的馒头,极是丰盛的早饭。
······
当陆安生漫步在村子中的时候,昨夜战斗的余波依然还没有完全的散去。
有被撞碎的院墙,家里散落着各种家什,地面上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陆安生估计这家可能已经没有活人了。
被丢弃的燃烧过后的火把随处可见,甚至有些还在冒着烟。
遇到的人欢声笑语也不见了,一个个都是一副忧愁的面孔,行路也是匆匆的,少有独自在外面停留的。
有人家里有哭声传来,时高时低,男女老少们在哀悼他们死去的亲朋。
间或的有巡逻的人从陆安生身旁走过,便提醒他尽量在家里待着,少独自到处走动,以免遇到危险,对于善意的提醒,陆安生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谢,礼貌的感谢别人的提醒,嘴里却应付着称自己马上便要回去。
陆安生继续在村子里漫步,向遇到的人询问着昨夜的细节,那人或许并不完全了解,但是问的人多了,陆安生便也渐渐在脑海里还原出了昨夜大部分的经过。
陆安生仔仔细细的把经过在脑海中回想了好几遍,却有着重重地疑问无法解答。
第一个就是异乎寻常的凶猛的巨大的红眼兽,红眼兽本并不可怕,因为他们只是一些体型很小的群居性兽类,攻击力并不高,那现在这头体型巨大的红眼兽就无法解释了。
另外红眼兽胆子也是出了名的小,一点点惊吓就能很容易的把它们都吓跑,而昨夜的那头红眼兽被截住了之后竟然很是从容的等着被重重包围,并没有趁机逃窜,直至被杀死,诡异之极。
再者红眼兽是群居性动物,昨夜竟然只有一头袭击村子,其他的红眼兽,据村里人说在后山有不少,可是红眼兽基本上是不会单独行动的啊。
这些情况很诡异。
······
当陆安生再次和田叔说的上话的时候已是一个星期之后,期间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每次田叔都是行事匆匆,陆安生也搭不上话。
七天之内,又有两晚有凶兽袭击村子,均是和先前如出一辙的红眼兽,所幸村子里有所防备,每一次红眼兽一出现就会被及时发现并围杀,损失倒不是很大。只是很诡异的是,每一次都是只有一头红眼兽,而被围困住之后都没有选择逃窜,直至被困杀。
村子里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很乐观的认为情况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陆安生也舒了一口气,几天下来,每晚都会躲在地下室里,只是都没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到他家来了,那个只看到一截尾巴的生物再没来过。
阳光普照,晴朗的天空偶尔飘过几片洁白的云朵,山风轻轻地吹拂,一如几天之前田叔和陆安生坐在石桌旁一样。
田叔喝了口水:“这大白天的怎么没看见你母亲?”
“哦,晒了会儿太阳,刚说有点儿乏了,就进屋去睡会儿。田叔找我母亲有事?”陆安生坐在凳子上仰面打量着田叔,个头小只能仰着脑袋了,阳光有点刺眼,这个位置坐的真是失败:“前些时候听说田叔您受了伤,不知道现在如何了?”陆安生不太清楚田叔今天是要来说什么,只能说着很没营养的废话。几天不见,田叔整个人都有点憔悴,满眼的血丝醒目之极。
“是来找你的。”田叔看着对面的陆安生,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眉清目秀的,相貌很随陆春,由于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身量相比其他的同岁孩子明显单薄了些:“这几天的事儿你都知道吧?”
“嗯,基本都是知道的,这些天辛苦田叔、水叔、胡子叔还有石头叔了,昨天我还去看了胡子叔和石头叔了,当时听着别人描述的,伤感觉很重,但是我看他们恢复都很快,已经能晨练了。”和田叔对着坐,阳光太刺眼,陆安生挪了挪凳子,靠着田叔坐,阳光打在背上,舒服多了。
田叔瞅了陆安生一眼,转头看了看墙下的阴影,叹了口气道:“这两天,村子里已经开始在商量着用更坚固的材料搭建更加高大的围墙,再重新在里面建立一些房屋。他们想用这种法子阻挡那些不断袭扰村子的凶兽。”
“建城?”
“建城?呵呵,该是算吧,先祖们曾经也是这么打算过,只是因为建城消耗太大,当时初来乍到不太稳定,问题太多,再者,咱们靠山村的位置还算是很好的,两边的峭壁陡峭无比,是以便搁浅了下来。到了后来,安定了,建城的事却是没人再提了。前些天异象刚现的时候,那些老家伙还有人准备着给村子重新规划下呢。现在两边的峭壁也不保险了,建城的想法便又被提了出来,只要够高大能防住野兽就行,不用防备被人攻打的。”说道这里田叔看了眼陆安生,又垂着眼皮接着道:“如果目前的情况一直保持着现在这样,这城现在也是能建起来的,只是就怕万一啊!”
陆安生明白田叔担心什么,村里人都太乐观了。近几天的种种迹象都很反常,这些反常在常年跟各种野兽打交道的靠山村村民来说,很明显,很多人都察觉到并讨论过,但是当连续三次都挡住了凶兽的袭击之后,尤其是后两次更是轻松无比的时候,难免的很多可疑之处便被很快的抛之脑后了,即便仍然有不少人有所担忧,但是在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应对以及没有更糟的情况出现的时候,侥幸的以为现在立马着手建立起高大坚固的墙壁把凶兽们拒之墙外便慢慢成了越来越多的靠山村村民的共同想法。
但是陆安生以其独特的感知能力察觉到的情况绝对比绝大多数的靠山村的人知道的更多,他可以很肯定事情不会这么顺着人们期盼的路线发展下去,最近这些天,一到夜晚,村子周期窥视的猛兽便越来越多。
“田叔,不用万一了,我可以很肯定不会继续这样下去的。”说着,陆安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画了个圈:“围着咱们村子的猛兽越来越多了。”
听到陆安生这么多,田叔猛的一惊,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手一动习惯性的摸到了腰间的刀柄上,只是刚要拔刀才反应过来,又坐下自嘲道:“呵呵,这几天心惊胆战的,我也是被吓得不轻啊。”
“田叔,您的打算呢?”话说到这里,陆安生已经有些猜到田叔的目的了,估计是心里也是没谱,来这里找自己对对症看能否有新的发现。
“打算?”田叔一愣,估计没想到陆安生这么简单直白,摸着下巴思考了会儿,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陆安生道:“我不打算再搞全民表决了,我要是再这么搞一次,咱们村子估计立马就要乱起来了,那不成的。不过我想着,组织一些人,不要太多,不能影响了村里的防守力量,去拼一遭,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的也不勉强。就顺着咱们狩猎的那条路,每天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走下去,去走一遭看能不能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即便死在路上,我也无怨了,我快受够了这样每天担惊受怕等死的日子了。”
陆安生低头咂摸了下嘴巴,在心底微笑:“等死?呵呵,我体会过,不好受,真不好受,蝼蚁尚且求生,更何况人呢!”
陆安生微微一笑,仰头看着田叔黑乎乎的脸庞道:“田叔,我支持你!”
“安生啊,你知道田叔为什么来找你的。”
陆安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唉!说真的,田叔!能活着谁能想死啊,但是我有母亲要照顾的,而且我已经想好了要侍奉她终老了,她这辈子生了我之后也没舒坦过几天,我这做儿子的没能力让她一直好吃好喝的,但是一直侍奉着她我想我还是能做到的,毕竟我比母亲要年轻强壮嘛。至于死啊活的,暂时也是没工夫去想了,死就死吧,一刀下去也没什么太多的痛苦的,只是希望到时候,我能下刀快一点准一点就好,我很怕疼的。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呵呵······”
阳光照在陆安生的脸上,笑呵呵的陆安生露出一口大异于常人的白牙,陆安生平时很注意自己的个人卫生的,一天两次刷牙基本是不能少的,当然由于没有牙刷,只能用树枝子代替,但也聊胜于无吧。
阳光下,一张露着白牙的笑脸,田叔看了,纵然看惯了生死,也是一阵唏嘘不已,想想陆安生家的情况,一个仅仅十岁的孩子居然已经能够这么坦然面对生死了,在自己这些长辈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纵然是自己,不也是依然在努力的求生求存?陆安生这短短的一生到底吃了多少苦,细细想来,田叔却是再难启齿要陆安生跟自己一起去拼一遭的话了,即便是曾经无数次思考过,陆安生的能力能对自己的队伍赢得多么大的生机。
田叔拍了拍陆安生的肩膀,站起身,低头俯视着陆安生,摸了摸他的脑袋,雄壮的身躯在陆安生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无言,转身离了去。
太阳的光芒依旧洒满大地,山风依旧轻轻的吹拂,陆安生坐着没动,静静地感受着,很温暖。
田叔如他来时一样,又原路返回,身躯依旧雄壮,只是眼睛更红了。